今日走劍閣弟子是有喜有愁,喜的是奚婼這位姑奶奶要走了,愁的也是這位姑奶奶要走了。


    雲霄門前,奚大成老淚縱橫,這個女兒自己從小疏於管教,由著她的性子來,自己年輕時候總想成為江湖大俠,扔下妻小不聞不顧,奚婼的娘一氣之下一走了之,從此杳無音信,如今他執掌一教,看似風光,可每次身旁無人的時候,奚大成便覺得悔不當初。


    對於奚婼,他更多的是覺得虧欠,盡管這丫頭從來不說,可越是這樣,奚大成就越是心疼。


    一心疼,就想把所有東西都給她!


    讓她跟著姚三銘去走江湖,奚大成盡管舍不得,但總不能讓這丫頭一輩子就待在山上,外麵的世界總歸是要去看一看的。


    奚大成很傷心,不過奚婼姑娘此刻很高興!


    在山上待了十七年,就下過一次山,如今好不容易要出去走走了,多高興的事情,看著奚大成眼眶泛紅,奚婼故作老氣橫秋的道:“爹,您放心,等女兒以後學成個女劍仙回來,咱們走劍閣可就真正是江湖第一大派了。”


    “好,爹等著你學成劍仙回來。”奚大成好不容易擠出一個笑容。


    “女劍仙,就你?”張少陽不由得揶揄了一番,換來奚婼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隨後兩人又開始你追我跑的大戰戲碼。


    奚大成搖了搖頭,揉了揉酸酸的眼眶,轉身對姚三銘道:“老劍仙,奚婼就拜托你了。”


    “恩。”


    奚大成猶豫了一下,又開口道:“近年來西北道上出了個老妖魔為禍蒼生,倘若遇到,還請老劍仙出劍。”


    “我輩劍修,不就是為了斬出一條清明大道,放心吧,老夫不會坐視不管。”姚三銘正色道。


    說完,姚三銘當先跨過雲霄門,張少陽和奚婼停住了追趕,然後跟了上去,身後是走劍閣三千弟子的深深一揖,還有那句響徹雲霄的:“走劍閣恭送老劍仙。”


    漫漫黃沙的西北道,此時也變得生機盎然,三人不緊不慢,很快就要入泌陽城。


    自從自己親手打敗了奚婼,張少陽對武道突然就多了一些狂熱,以往聽江陵的說書先生講那些江湖爭鬥,即便說的再活靈活現,但張少陽都隻當做一個故事聽聽,然後便忘得一幹二淨。


    然而自從跟著姚三銘行走江湖,看到姚三銘每一次出手他都感覺到熱血沸騰,天下劍爐中那逼得姑蘇慕三劍盡出的一劍,剛剛和王閣那輕描淡寫的一指定大鍾,說書先生用盡畢生所學,恐怕也說不出來。


    能說出來,那就不是姚三銘了!


    和奚婼的一場比試之後,張少陽就更加覺得姚三銘無所不能,疊石子,挑大江,還有筷子穿樹的招式,看似是讓人不屑的把戲,可實則哪一招不是將繁複的道理融入到了極簡的把戲當中?


    至少張少陽覺得除了姚三銘,沒有人能夠想得出來,也沒有人會用這樣怪異的手法去教自己的徒弟。


    而正因為對武道的狂熱,張少陽似乎也對江湖上那些高手生出了莫大的興趣,比如那個王閣,此時就在他心中紮下了根,怎麽都扯不去的那種。


    煎熬了許久,張少陽還是忍不住道:“師父,今天那個王閣前輩,是個什麽人物,很厲害嗎?”


    姚三銘想了想便道:“厲害啊,有多厲害,為師也不知道。”


    “肯定沒有前輩厲害。”奚婼撇了撇嘴,一臉自信的道。


    “嗬嗬嗬。”姚三銘笑了笑,對於奚婼,他是極為喜愛的。


    “這天底下,誰敢說誰就一定厲害?無非都是些虛名罷了。”


    “師父,這王閣前輩我以前見過,還有那個黃崇禎,我也見過,還救過我的命!”


    這下輪到姚三銘驚訝了:“哦?竟有這等事?”


    “恩,去年冬天在江陵城的時候,我在江上賞月,江上突然出現大浪將所有船隻卷入江中,我在水中飄了半日,差點凍死,結果被那位黃老前輩救了起來,後來來了個老先生要和黃老前輩搶劍,現在想想那個老先生便是王閣前輩,至於那把攪起江上大浪的劍,應該就是王閣前輩所說的青芒劍了。”


    奚婼翻了個白眼,不滿的道:“切,就知道吹牛。”


    “哼,誰吹牛了,我說的可是事實。”


    姚三銘心中了然,自然是相信張少陽的話,隨後便開始道:“這位王閣先生,可不得了。”


    “這天底下,各門各派數不勝數,有些門派在漫長的曆史長河中一直延續,而有些門派則被紅塵湮沒,又會有更多的新的門派突然崛起,如天上的星星一般繁複,光芒璀璨。”


    “王閣先生便是出自於一個極為輝煌的門派,被稱為捭闔派。”


    “捭闔派?”張少陽和奚婼都是第一次聽說這個門派,有些疑惑的問道。


    “恩,所謂捭闔,便是撥動這天下大勢的齒輪,讓這天下在他們手中運作並生生不息,據說這個門派是從戰國時期流傳至今,他們的祖師爺便是鼎鼎大名的鬼穀子王禪,他擅長縱橫之術,精通諸子百家學問,並集兵法至大成,他的弟子自稱縱橫家,創立了傳說中的縱橫派。”


    “後來經過上千年的傳承,這一古老門派逐漸演變成了如今的捭闔派,這捭闔派雖是一個門派,卻有兩大分支,各自有各自的掌教,王閣先生這一派成為裏闔派,獨尊裏闔之術,而另一派則成為外闔派,尊外闔之術。”


    “師父,什麽是裏闔之術,什麽是外闔之術?”張少陽聽得雲裏霧裏,不由得問。


    “所謂裏闔之術,便是由裏而外,由小及大的治世之道,他們覺得天下大道,唯有從小處見大,事事謹小慎微,方能由小到大的長治久安,而外闔之術恰好相反,他們主張由外而內,由大而小的觀念,唯有心係天下的治世明君和匡扶社稷的精明法理,才能讓百姓安寧。”


    “聽師父所說,他們追求的當是治世之道,可為什麽王閣前輩還有如此高深的劍術造詣?”


    姚三銘停下了腳步,認真道:“這便是捭闔派的可怕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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