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陽兄…少陽兄…”張少陽感覺到了一陣劇烈的搖晃,他逐漸從迷糊中醒轉過來,眼前一片漆黑,隻能感覺胳膊上有一雙手在推搡著他。


    張少陽稍微動了動,身體已經完全麻木,後背一陣錐心的疼痛讓他不由得呻吟了一聲。


    “少陽兄,你醒了嗎?”秀才欣喜的聲音傳來。


    “這…我怎麽什麽都看不到了。”張少陽掙紮著坐了起來,伸手在周邊摸索了一會兒,當碰到旁邊石壁時,他整個人一個哆嗦,石壁冷的出奇,完全不是普通的冷,而是感覺什麽東西都可以凍得粉碎那種滲到骨子裏的冷。


    “少陽兄不用擔心,咱們現在應該是掉進了一個洞裏麵,嘶~真是冷啊!”秀才打了個哆嗦,朝張少陽靠了靠。


    兩人背靠背坐著,過了好久張少陽才感覺到一點點溫度,他以為自己還是在夢境裏麵,不過當感覺到屁股底下堅實的地麵和背後秀才身體的顫抖後,他才總算相信自己是真的醒了。


    “咱們還沒死嗎?”


    “沒呢,不過從掉進這裏到現在,已經有小半個時辰了,也不知道上麵怎麽樣了,要是瀚海兄他們出了事,或者他們找不到咱們,我覺得肯定會被凍死。”秀才說道。


    張少陽沉默了一會兒,隨後他試圖站起來,摸著旁邊冰凍的牆壁轉了一圈,等到一圈走完之後,他心中對這個地方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此處是一個長寬不足一丈的平台,坑壁上全是厚厚的冰層,有一個位置有一個洞穴,不知道深淺,張少陽摸索著隻感覺到是斜著向下去的。


    “你剛才昏迷的時候我已經看過了,這裏應該是曾經地下暗河的一條水道,如今水已經快要幹涸,到了這冬天,剩餘的水就結成了一層一層的冰,唯一的通道就是那個冰洞,不知道有多深,貿然進去可能會有危險。”秀才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


    “我感覺我們現在就很危險,要是在這裏待下去,我感覺我會被凍死。”張少陽打著哆嗦說道。


    他來回摸索了好幾圈,直到把這個小地方摸遍了,這才停下來,頹然的和秀才背靠背坐著,一時間氣氛安靜了下來,隻能聽到他呼哧呼哧的喘氣聲,秀才則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自淵兄?”


    “嗯?”秀才應了一聲。


    “沒事,你不說話我有些慌。”張少陽鬆了一口氣。


    隨後又是一陣沉默,等到兩人徹底安靜下來之後,能聽到輕微的水流聲。


    秀才似乎完全能猜透張少陽的心思,合時宜的冒出來一句:“聲音是從那洞裏麵傳出來的。”


    張少陽再次爬了起來,摸到那個冰洞前麵,洞裏麵一股寒氣直往他臉上撲,不過安靜下來能明顯聽到有水流的響聲。


    “自淵兄,咱們要不下去看看,不能在這兒耗下去。”


    “可要是下麵是絕路,咱們下去就上不來了,而且咱們越走越遠,到時候就算有人來救咱們,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咱們,我看還不如在這裏等下去,說不定能等到一線生機。”秀才說道。


    張少陽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坐了回去,沒想到這一坐就是很久很久,張少陽本就怕冷,此時他格外懷念家裏燒的通紅的大火爐子,以前總是嫌小齙牙把炭火加的太旺,如今想來,那簡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他攤開手,手已經完全僵硬,不聽使喚的哆嗦,他往手掌裏麵哈了幾口氣,掌心裏感覺不到任何溫度,他又試著將手伸進衣服裏,貼在胸口上,這才勉強感覺到了一點溫熱。


    “自淵兄,凍死是我這輩子最不喜歡的死法。”張少陽自嘲的道。


    “少陽兄,你把我的衣服披上,這樣說不定能暖和一點。”秀才將原本屬於張少陽的衣服脫了下來,搭在張少陽的肩上,張少陽隻覺衣服上都有一股寒氣,他使勁裹了裹,顫聲道:“你把衣服給我了,你咋辦?”


    “嗨,我們這些窮苦人家的人,可比你們這些富家子弟抗凍多了,以前在家裏寒冬三月我都是光著膀子讀書寫字,照樣跟個沒事人似的,你不用擔心我。”秀才無所謂的道。


    “謝謝!”張少陽不再拒絕,畢竟穿上這件衣服之後確實要暖和很多。


    “少陽兄,你可知道我來趕考之前,是背負著了諸多罵名。”秀才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嗯?”張少陽感覺隻要一說話,喉嚨便針刺一般疼痛。


    “其實說來慚愧,在老家別人都說我是氣死爹,餓死娘,所有人戳著脊梁骨罵我不肖子孫,我都忍過來了。”


    “後來想想,反正都背上這樣的罵名了,倒不如做的幹脆一點,所以把爹娘留給我的幾間破房子也買了,這才有了進京趕考的本錢。”


    “嗬嗬,少陽兄,其實有時候真是羨慕你,雖然我爹一直說讓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他臨死前,我從他眼裏看到了不甘,我知道他是在說我不爭氣,所以我就想有朝一日站在那金鑾殿上,眼前便是大宋天子和文武群臣,多氣魄,我爹九泉之下肯定也是安心的。”


    張少陽即便不明白為何秀才會突然說這些話,但他此刻隻有沉默,不是不想說話,而是不知道說什麽,他不止一次看到過秀才眼中湧動的火焰,隻是那時他不懂,到現在他似乎懂了,那是他不屈的信念而已。


    “其實做父母的,怎麽會真正怪自己的孩子?”張少陽歎息一聲。


    “不會嗎?”秀才喃喃的道。


    “不會…吧!”張少陽有些不確定的回答。


    “算了,說這些幹什麽,少陽兄,你說人冷的時候,幹什麽最能驅寒?”


    “烤火。”張少陽幾乎是立刻回答出來。


    “不,哪有比喝酒更能取暖的,一杯烈酒下肚,全身都是滾燙的。”


    張少陽怔了一下,隨即笑了一下:“也是,若是此時能有一杯小酒,就不會這麽煎熬了。”


    “少陽兄,誰說沒有酒的,隻要想喝,隨處都有上好的酒,你心中想著此時眼前就有一壇上好的桂花釀,濃鬱的酒香在你鼻尖縈繞,你端起來放在鼻子前嗅一嗅,怎麽樣,是不是極為醇香?”


    張少陽的心神被秀才帶著,竟然真的覺得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酒香氣,他不由得使勁嗅了嗅,臉上一臉沉醉。


    “來,少陽兄,這杯我敬你!”秀才豪爽一笑。


    “好,來,幹!”張少陽也不自覺的做了個舉杯的動作,仰頭一倒,似乎真有一杯濁酒下肚,整個喉嚨都是火辣辣的。


    “好酒!”


    “好酒!”


    “哈哈,滿上,這一杯,我想想,敬癡兒兄,瀚海兄,還有蟲兒妹妹,還有那個古怪的玉兄,畢竟難得相識。”秀才認真說道。


    “恩,難得相識,該喝,來!”張少陽仰頭一飲而盡。


    “爽快,第三杯,還得敬你,若是沒有你,我怕是連襄陽都到不了,本是想著以後有朝一日飛黃騰達必定報答你,隻可惜如今深陷此地,這心願怕是實現不了了。”


    張少陽神色一正:“胡說,我們肯定能出去的,等我們出去了,到時候再喝個酩酊大醉,而且以自淵兄之才,以後飛黃騰達多簡單,到時候別忘記兄弟。”


    “好,我先幹為敬。”秀才應了一聲,隨後又道:“少陽兄,多謝了。”


    “謝我做什麽?”張少陽牙齒打了兩下寒顫,疑惑道。


    秀才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隻是口中呢喃道:“好酒,我怕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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