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聽罷一舞看罷,天音坊裏久久都是落針可聞的要命寂靜,大概幾息的時間之後,才終於爆發出一陣響雷般的掌聲,經久不絕。


    不愧是冠絕天下的歇酒舞,張少陽家作為江陵第一富,見慣了各式各樣的舞種,但都沒有這歇酒舞來的闊氣,十七人的合舞大開大合,那舞台長寬十多丈,竟是讓人覺得有些小了,留了些遺憾。


    出了天音坊後,天色已黑了下去,胖子覺得意猶未盡,時不時回頭看向天音坊內,張少陽看在眼裏,眼中閃過一個狡黠的神色,隨後便一臉笑意的對胖子道:“海哥兒,想不想近距離瞧瞧那彈琴的美人?”


    胖子斜了張少陽一眼:“你願意掏錢再看一回?”


    “海哥兒不知道這天音坊的規矩,一天就這一回,就是你再有錢,也得乖乖等到明天再來,可要想看到還是有辦法的。”


    “你能有屁的辦法!”胖子毫不客氣的道。


    張少陽也不惱,附在胖子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說完胖子兩眼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


    “海哥兒,我可是把你當朋友才告訴你,你要不信那咱們就回去吧。”張少陽一臉可惜的表情。


    “要去也行,你走前麵,如何?”胖子精的很,他怎麽想都覺得張少陽不會有好事想著他。


    “行,走!”張少陽倒是爽快,立馬走在前頭,癡兒跟在後頭,胖子想了想,也大踏步跟了上去。


    三人來到了一堵兩人高的圍牆跟前,張少陽壓低了聲音:“從這兒翻過去,那邊就是天音坊的後院,裏麵是那些女子的換衣間。”


    “你先翻過去。”胖子還是格外謹慎,生怕被這姓張的小子坑了。


    張少陽打量了一番胖子的身材,笑道:“海哥兒,你確信我倆過去了,你能翻得過去?”


    胖子眉毛一挑,就要罵娘,不過想著此時幹的事,又生生壓了下去,冷笑道:“不用你管。”


    “好吧,我先就我先,海哥兒,你真是白長這麽大個兒,裏麵就一群女人而已,是怕到時候吃不消?”張少陽一臉譏笑的表情,讓胖子不由得老臉一紅。


    看著張少陽真的打算往牆上爬,胖子總算放下心來,狠聲道:“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讓開!”


    隨後胖子縱身一躍,幾百斤的身材愣是一躍就上了牆頭,張少陽嘖嘖稱讚,不忘誇讚一番:“海哥兒,好功夫!”


    胖子正想回頭自誇兩句,誰知道卻看到了一柄劍鞘戳了過來,不偏不倚剛好戳在那圓滾滾兩瓣的屁股上,隻聽得撲通一聲,還帶著一聲慘烈的罵娘聲,隨後便是經久不絕的犬吠聲。


    張少陽把秋水劍扛在肩上,嘴邊的笑意怎麽都遮擋不住:“讓你個死胖子占我便宜,當年我可是被咬得衣不蔽體,慢慢享受去吧。”


    張少陽想想那被大狗追咬的可怖場麵,就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那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就當真柔弱啦?嘿,厲害的緊哩!不然何以在這後院留下這麽一堵讓人想入非非的牆?還不是等著看哪個可憐的家夥鑽進去被狗咬的狼狽逃竄?


    當年我張少陽不就是如此?


    張少陽臉上露出一個賤笑,不管不顧牆那邊傳來的叫罵聲,將秋水劍扔給癡兒,吹著口哨離開了。


    襄陽府有宵禁一說,一到天黑便不準民眾出行,並每隔一刻就有一隊官兵巡邏,若是逮著哪個不長眼的,先安上個趁夜行竊的罪名,然後抓到官府打個幾十板子再放出來。


    此時天色已然漆黑,街上匆匆忙忙有幾個行人,都急著往回趕,生怕再晚就要被官府的人抓了去。


    張少陽不以為然,且不說他當年為了翻天音坊的牆,不止一次和巡邏的官兵鬥智鬥勇,早已熟稔這巡邏官兵的規律,況且襄陽巷子奇多,頗易藏身。就算實在不走運被抓住了,張少陽也能憑著手裏的銀兩買一個方便,如今這世道,錢最好說話。


    兩人信步走了一段,卻就在這時,癡兒拽住了張少陽不讓他繼續前行,片刻後隻見前方大道上出現了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雖說天上沒有月亮,夜色漆黑如墨,但好歹一旁的店鋪門口掛著的燈籠亮起,將幾人的影子拉的老長。


    張少陽仔細看了看,卻是幾個身穿黑衣的人,聚在一起說些什麽。


    兩人離得太遠,聽不真切。


    僅僅隻停留了片刻,那些黑衣人便散開了,轉眼間就消失在了不同方向。


    張少陽覺得莫名其妙,不想惹下事端,確認那批人走遠之後,才從巷子裏麵走出來,疾步往住處走去。


    等到張少陽和癡兒走遠之後,夜色之中,卻是現出了一隊官兵,這批官兵和襄陽城內普通的兵士大不相同,雖隻有十多人,但個個身披輕甲,每人腰間掛了一柄一尺短刀,背上斜挎一柄輕弩,眼神犀利如電,竟是襄陽有名的昭林軍精兵。


    為首的一人麻衣麻袍,背上背了兩截短槍,此槍可視戰況變換,兩柄短槍在手可進退防守,一旦尋找到敵方破綻,又可將兩截短槍合二為一成一長槍,槍兩頭皆是利刃,使用起來霸道無邊,一旦使用者心有必勝決心,那更是在戰場上如入無人之境。


    軍中之人,無不聽過戊子紅纓槍的名號,自然也聽過那個號稱軍中大儒的昭林翊麾校尉陳子敬。


    陳子敬撫摸這手上的兩截短槍,入手不似寒鐵那般,倒有一些溫潤的感覺,他身後的一名精兵恭敬的站在身後,低聲道:“校尉大人,剛剛過去那兩人怎麽辦?”


    “無妨,那兩人不像本地人,沒必要節外生枝,自有巡邏士兵處理,咱們不能誤了大事,撒下去的網子,別再給咬開了口子。”


    身後精兵一凜,隨後道:“領命。”


    陳子敬臉上露出一絲冷笑,緩緩將手中的兩柄短槍接在了一起,然後斜執在身後,向身後的人道:“今日沒必要在各大青樓前守著了,吩咐下去,埋伏在城內各大客棧周圍,讓客棧掌櫃提供登記在冊的房客,特別是住有較多外地女子的客棧,加派人手,今日一定要把這幫淫道一網打盡。”


    “領命!”後麵人同時低聲回應,片刻間就散開消失的無影無蹤。陳子敬執槍站在街頭,背對燈光看不清是何表情。


    這偌大的襄陽城內,寂靜無聲。


    長街像黑暗中翻動的一條巨龍,正在搜尋小心潛伏的生靈,然後吞噬,咀嚼。


    陳子敬似乎見慣了這種黑暗,相比白天軍中訓練的喧囂和嘈雜,他更喜歡黑暗中的死寂。


    身後的昭林軍精銳早已經離開,空無一人。


    過了兩刻的時間,街頭出現了一個黑影,此人穿過黑暗,似乎早已經知道有人在等他,於是他沒有絲毫停滯,步子快且毫無聲息。


    直到走到那幾乎快要熄滅的酒樓燈籠下,這才看清來人是個全身覆蓋鐵衣的男子,身上甲胄在燈光下閃著冰冷的光輝。


    直到走到陳子敬跟前,此人也沒有發出一絲響動,即便是身上穿著的甲胄也沒有。


    “將軍,墨池暫時平靜。”


    陳子敬點了點頭,沒有了麵對剛才那些普通兵士的漫不經心:“繼續盯著,如有異動,及時來報。”


    “是,將軍,不過卑職有一事不明。”那人直接問道。


    “說。”


    “將軍為何會對這樣一個江湖勢力上心。”


    陳子敬沉默片刻,手下意識的撫摸了一把背後的短槍,心中感覺踏實了不少。


    “因為直覺告訴我這個組織不隻是一個簡單的江湖勢力。”


    “明白,卑職告退。”


    “等等!”陳子敬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道:“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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