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個車夫帶著陳年的美酒叩響了範增的大門,陳氏驚訝的望著這一箱箱美酒,上麵赫然一個”聘”字,車夫把美酒都搬到了範家,小小的庭院充滿了濃鬱的芬芳;陳氏滿是滄桑的臉上綻開了皺巴巴的笑容。


    又過了三日,有人抬了描金的大紅箱子,送到了陳氏麵前,陳氏打開一看是各種綾羅綢緞,上麵依然是一個顯眼的“聘”字,從沒有見過如此華麗布皮的她,感覺一陣陣眩暈,臉上的皺紋都開始顫抖。


    又過了幾日,又有人抬了大紅描金的箱子,陳氏那雙粗糙幹枯的手打開了箱子,裏麵銀光閃爍,竟全部都是一錠錠銀子,上麵還是有一個醒目的“聘”字,她幾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麽多的銀子,寶光流動,無比誘人。


    陳氏心中湧起無數的悸動,她無論如何都要讓範增加入項軍,她才不管明主不明主,她隻知道項莊是誠心誠意要聘範增的伯樂。


    過得幾日,範增從山裏釣魚回來,李氏連忙派媳婦去通知項莊。


    項莊微笑的看著靈兒,讚道:“靈兒真是高明,沒有你我真不知怎麽辦。”


    靈兒悠然一笑,春水般的明媚遊絲一般從她的笑意中化開,和眼前的春光融為一體,讓項莊深深沉醉。


    範增看到家裏的變化,心裏泛起了陣陣漣漪,一種知遇之恩湧上心頭。但是想起師尊的叮囑,他又不得不慎重,如果所托非人,自己將會淒然慘死,心中不免躊躇。


    李氏笑吟吟道:“項氏乃名將之後,又誠心誠意邀請你相助,夫君不必再猶豫了,再說你不過一江湖術士而已,難得有人這麽賞識你,況且項軍錢糧多,你隻管去吧,也賺些回來,讓我們也好有個指望。”


    範增道:“娘子你不要焦急,我觀項氏實非拯救天下的明主,不過一將才而已,非能施展我平生所學之人,難遂我平生之誌。你且把這些聘禮都退回去吧,待他日我覓得明主,不日高官厚祿,你也可授一品夫人,榮耀無比。”


    李氏急道:‘’相公你說的什麽胡話,現成的高官你不做,倒要去尋別處,這不是胡思亂想,舍近求遠,瞎折騰嗎。”


    範增道:“你女人家不知道天命,天數有定,遲早有期,各自有主,他日覓得明主,富貴自是不淺。”


    李氏道:“項氏乃楚國名門大族,事成了,封侯拜將足也,事不成,咱們逃亡也方便,妄你學藝幾十年,難道空等到老死鄉野嗎?”


    範增反複思考,覺得李氏說得在理,遂決定輔助項氏。


    此時,靈兒和項莊已備上豐盛的酒席,邀請範增入席。


    項莊道:“家父江東起事已有一年,現有精兵百萬,勇將千員,我軍雖有勇悍之將,而無調遣的軍師,如今贏秦無道,天下惶惶,望先生以天下為念,助我項氏,誅滅暴秦,為民除害。”


    範增道:“老夫乃一鄉野粗民,蒙將軍錯愛,老夫不勝愧疚。”


    靈兒道:“早聞範先生大名,先生抱驚世奇才,怎麽能空老於林泉之下,願先生早日出山,助項氏誅滅暴秦,為民出害。到那時,先生若不願意為官,在隱居深山也不為遲。”


    範增沉吟道:“兩位言之有理,項將軍幾次誠意相請,老夫願效犬馬之勞。”


    項莊大喜道:“能得先生相助,真是天下百姓之福,項氏之幸。”


    範增慷慨道:“眼下是恒古未見的大亂像,陳勝的張楚,瓊布的山楚,彭越的盜楚,劉邦的劉楚,背叛張楚的秦嘉景楚,還有那些急於複辟的六國老氏族們,然而他們都隻知道鋪天蓋地的大張聲勢,連一方立足之地都沒有經營好,更沒有一支強硬的軍隊,以秦軍之將才軍力,任何一個大將率領任何一支秦軍,都可以橫掃天下。”


    項莊道:“依先生之言,我項氏該當如何?”


    範增道:“秦軍兵力有限,不可能同時多路作戰,項老將軍可趁現在陳勝聲勢正盛之時,組建一支江東精銳殺向中原逐鹿天下。不過,老夫料陳勝大軍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他們隻是一夥迫於生存絕望的農民軍,要扳倒強盛一統的大秦,卻又渾然不知戰陣艱難大政奧秘,怎能成大事呢?他們雖然長不了,但也可拖住秦軍,讓秦軍分身乏力,給將軍最好的養精蓄銳之機。”


    項莊拱手道:”目下陳勝節節敗退,我們當如何?”


    範增道:“少將軍應立即讓項老將軍發兵渡向江西,阻截秦軍,給陳勝殘部一個喘息之機,不然這座大山轟然一倒,章邯的秦軍一定是立即奔殺淮南,江東之地立即便是大險!”


    項莊聽得額頭冒出冷汗,起身道:“情勢如此危急,我們當立即回江東告之父親,還望先生與我一起。”


    範增道:“少將軍容我交代家事,將軍先去,老夫明日便去九江與將軍匯合。”


    項莊和靈兒遂起身向範增告辭,範增笑道:“靈兒姑娘聰慧無比,老夫佩服得緊;不過目下陳勝有性命之憂,靈兒姑娘當去相助,晚了估計就來不及了。”


    靈兒也悠悠笑道:“範先生過獎,靈兒這就去搭救陳勝。”


    夜,夜已深。


    王冠在燈光下閃動著銀光。


    陳勝輕撫著王冠上的刻痕,他的心變得冰冷。


    一種比大澤鄉起義時更為絕望的心緒彌漫在心頭。


    他有一種最直接的預感:他這個堅持反秦作戰的張楚王,最終將被六國世族像狗一樣的拋棄,自己將注定要孤絕的死去,沒有誰會來救他。


    當初跟他起義的那些老兄弟們都成了職司一方的大小將軍,最親密的兄弟吳廣也死了,除了那個炊卒莊賈執意留下給自己駕車,他的身邊沒有一個造反的老兄弟了,更沒有一個堪稱清醒的共謀者了。


    這一夜,陳勝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短短幾個月時間,他撼動了不可一世的大秦,還立國稱王了,分明是已經成功的事,可非但敗了,還敗的落花流水,一夜之間又成了流寇。


    世間事,當真不可思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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