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荼的一張白臉裏透出了些紅,紅裏又發著些青。他別扭了好一會,臉色勉強緩和了些,呐呐地說道:“他、他——不管他以前和你們有什麽過節,反正如果你要再去見他,我一定得在旁邊待著!”


    “好,你待嘛。隻不過有些時候你在旁邊,他估計本來的話都不願意講了,就不能學我以前一樣偷聽嗎?”


    殷落嘴角往上翹了翹,露出了一個狡黠的微笑。這個笑容在這桃林裏一時間有些過於晃眼,他一時間有些晃神,過了良久才把頭故意別了過去,說:“好。”


    雖然知道偷聽是不對的,但是之前在淩虛觀的時候道長就允許雲隨意在不被別人發現的情況下偷聽偷看,反正被發現了也有他兜著。


    一起再回到瑤池邊上時,不知為何宴會居然還沒有開始。殷落覺著自己出去逛了一圈似乎錯過了好些事情,隨便問了一個神仙,沒想到他隻是搖頭:“君上,殿下。小仙也不知,說是還有幾位沒有來。”


    不知到底是誰這麽磨蹭,既知這蟠桃宴無比的重要,一般都是提前到來,哪有讓西王母候著的道理?


    那西王母是位看不出年紀的女子,半倚在微微懸著的王座之上,瞧著自然是雍容華貴,身兩旁的執扇侍女瞧著她麵色已經不善,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連手都有些僵硬了。她忽然對著身旁一抬手,一名侍女便立馬放下扇子低頭俯身上前。她不知對著那名侍女說了什麽,就見她立馬點頭退下了。


    這一大群神仙是不會讓場麵冷下來的,殷落在人群裏尋了一圈,沒有尋到師父的身影,隻看到折丹饒有興趣地低頭看著池子裏的水,便轉身問神荼:“師父去哪裏了?折丹上神還在這邊,他怎麽反倒不見了。”


    她知道神荼肯定不清楚,但是就是下意識第想著去問問他。折丹卻突然開了口:“他去見——”


    他話說到一半,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中帶上了一些自從複生之後就常有的迷惘:“去見那個他不想見的人了。那個人我應該見過的,但是想不起來了……”


    眼看著折丹就要陷入了一種想不起來就使勁想的死循環當中,神荼忙道:“我們也不是很想知道——那幾個還沒有來的是何方神聖?應該是半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吧?”


    不想見的人,那為什麽還要見?殷落覺得心中疑惑,又隱隱地擔憂起自己的師父來,希望要見的人不是什麽仇人才好,不然現在他的法力還沒有完全恢複,如果真的打起來恐怕處境會危險得很。


    神荼在轉移話題的同時還輕輕捏了捏殷落的手,示意她不要太過擔心了。


    折丹這才把自己從越想越亂的怪圈中跳出來,抬起頭來淡淡掃了一圈,說道:“南鬥六星君一個都沒有來。西王母一直在等著,是給司命一個麵子。”


    殷落又抬頭看了一眼,才發現人群中沒有那個戴著兜帽,似笑非笑的身影,心中更加奇怪了,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門外,那個之前被西王母遣出去的侍女低著頭急忙地走了進來,她神色慌亂得很,絲毫不掩飾眼中的震驚,但還好看起來毫不起眼,沒有引起太多人的主意。


    她快步走上了台階,差點還絆了一跤。對著西王母輕聲說了什麽,她那張貴氣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可思議的神情,隨即把眼睛眯了一眯,快速地把這份不尋常的臉色壓下去了。


    她微微地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居然轉身就這樣走了,一句話都沒有說。眾仙麵麵相覷著,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見隨後一名女官走上前來朗聲道:“娘娘今日不適,不想叨擾眾位雅興,在此給大家賠罪。蟠桃宴一切照常。”


    雖然那些西王母的人什麽都沒有說,可是眾仙如今都知道了南鬥六星君莫名失蹤的事情,聽在耳中的絲竹仙樂也變了味道。其實早在後卿從天牢中跑出來之後,他們就應該已經意識到除了南海那次婚宴之外其他的宴會好像沒有一次是他不來搗亂的。這蟠桃宴他雖然沒有來,可是那六星君也跟著不來了,這不由得讓人把這件事情和後卿聯係在了一起。


    其實真的就是他做的。


    因為過不了多久,司命就走進來了。


    沒錯,他幾乎是血淋淋地走了進來,一瘸一拐的,而且臉色看起來異常的蒼白,那些傷口往外冒著若有若無的煞氣。但是隻有他一個人,其餘五個沒有在旁邊。而且就在這個重傷的當兒,他臉上還依舊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輕輕說了一句:“我就知道我會遲到的。”


    他說完這句話,沒有給人太多思考的機會,直接倒在了地上。


    據他宮中的宮女所說,司命本來不打算去這蟠桃宴的。他好像早就預測到了自己會成為這副樣子,但是最後不知為什麽還是出了門。他走得最晚,本該和其他五位星君錯開,但是最後似乎就隻有他一個回來了。


    殷落看著那些西王母的人七手八腳地把他扶了進去,忍不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為什麽他會和後卿碰上?那、那豈不是其他幾位星君——”


    神荼適時地翻出了他的生死簿。


    他這的待遇簿子簡直和司命的天書有著天壤之別,一個整日在宮中藏得嚴嚴實實,生怕被別人看見,另一個被弄得破破爛爛,直接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翻出來,生怕別人看不見。


    他把簿子翻到某一頁,仔細地看了看,然後露出了遺憾的神色,搖了搖頭:“都不在了。”


    一時間殺害五位星君,還把司命弄成重傷,這足以說明後卿的修為在日益精進,而且他的行為越來越沒有章法可循了。那日在少珩的婚宴上司命與他對上一掌,看起來好像並無大礙,若說他進步的如此之快,好像有些匪夷所思,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還有幫手。


    但是這畢竟隻是猜測,一切都得先等到司命醒過來再說了。


    此時的青玄並不知道下麵發生的事情。他在昆侖山上走著,風雪灌滿了他的長袍,讓他的身影在這蒼茫的雪山上顯得更加渺小。他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掏出杯子轉著,似乎在辨認方位,最後把手中的杯子扔到了雪地上,瞧了瞧它的杯口朝向哪裏,然後又把它撿了起來,重新往前走去。


    本來他是不怕冷的,隻有昆侖的風雪能給他寒意。


    這巨大的昆侖山是古神的長眠之地,它吸收著天地靈氣,也給六界萬物以滋養。女媧、神農在這裏隱居,青玄甚至能感受到他們的存在。但是這兩個顯然都不是他現在想要拜訪的人,他隻是往昆侖的南淵走去。


    在這裏行任何飛行的法術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讓折丹把風給止住。而折間之術顯然不能再這種場合下用,他其實有些不想就這麽快到那個人麵前。雪地裏留下一長串腳印,很快就被新雪所掩埋了。他想了一想,從掌心裏掏出紙和筆來寫了些什麽,折成一隻千紙鶴,讓它慢悠悠往山下飛去了。


    在這個六界的至高處俯瞰,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瑤池,不過它現在就像山中的一塊鏡子一樣,上麵有一圈淡淡的光華,這是它與外界風雪隔絕開來的標誌。青玄想了想,覺得也沒什麽好看的,繼續往前走了。


    昆侖南淵有一處巨大的宮殿。它看上去比九重天的地位還要高上些許,但是又透著威嚴和古拙。門口的那隻開明獸看上去正在沉睡,但是青玄明白,隻要一有人靠近它就會醒,與此同時殿裏的人也會明白他的到來。但是即便如此,青玄還是緩緩地呼吸了一口氣,義無反顧地走上前去。


    風雪驟然間緊了起來,恍惚之中,他似乎又聽到了那個溫和的聲音輕輕響起:“你回來了,雲墨。”


    這聲音簡直讓他討厭,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現了那個身影,和他深邃如死水一般的眼睛。於是他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隨即又慢慢鬆開了。


    如果現在就這個樣子,那還不如馬上回去來的痛快。


    他已經走到了那隻開明獸的跟前。出乎意料的是,它仿佛絲毫沒有意外他的到來一般,九個頭九雙眼睛隻是微微地睜開了一條縫,就有閉上了。就張嘴同時一張一合,發出幾近令人遍體生寒的聲音:“主人在。”


    這九個聲音一模一樣,這句話在山穀裏一遍遍地回響起來,簡直像一種可怕的呢喃。


    【開明獸】《山海經·海內西經》:“昆侖南淵深三百仞。開明獸身大類虎而九首,皆人麵,東向立昆侖上。”


    “海內昆侖之虛,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侖之虛,方八百裏,高萬仞。上有木禾,長五尋,大五圍。而有九井,以玉為檻。麵有九門,門有開明獸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際,非仁羿莫能上岡之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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