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卿似乎察覺到他的異樣,臉上帶了點嘲笑的意味:“我沒有必要現在對你做什麽手腳,我現在不喜歡。”


    神荼知道自己曲解了他的意思,不禁微微有些氣惱,隻管蒙頭走著,沒好氣地道:“你帶我來看風景的不成?這條路要走多久?”


    “別著急,年輕人。”他微微一笑,仿佛自己是一個看穿了世事的得道高人,要不是神荼知道他的身份,估計就會一直跟著他這麽走下去,而不是直接停下來,用充滿警惕的眼神望著他了。


    這竹林周圍沒有煞氣,看起來安靜平和得很,不像是一個有埋伏的地方。


    “別這麽看著我,”他無奈地笑了笑,隨即又歎了一口氣:“好吧,那就到這裏吧。我已經好久沒有和別人一起走過這麽久了。”


    原來他是想讓神荼陪他散散步!


    可能其中還不是這個意思,反正神荼看起來是越來越生氣了,他都有


    現在這片地方顯然不是丹穴旁邊的那個林子,他不知用了什麽移形換影的方法,把自己和他完全換到了一個別的地方去。四周的山林看上去都陌生得很,但仿佛都仙氣四溢的,和後卿身上的煞氣都格格不入。


    他似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在竹林的一處空地上站定,輕輕用手一拂,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座小木屋。這木屋的樣式稀鬆平常,看上去很久沒有住過人,不過裏麵看上去卻是一點灰塵都沒有。


    神荼用冷冷地瞧著他,示意他先走進去。


    後卿無所謂地笑了笑,抬步就走了進去。這木屋裏麵一絲煞氣和靈氣也無,看起來就真的像一間平常的屋子。裏麵一排書架,一張桌子,一把椅子,皆是用木頭所做,書架子上散亂地堆著一些殘卷典籍,看上去倒是有一些寒酸了。


    “這是什麽地方?”神荼伸出手輕輕觸了一下那張書案,發現真的是木頭,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剛剛後卿在他手心中寫的圖案,是專屬與鬼族的標誌,而且他再熟悉不過——如果鬱壘還在,那麽他們兩兄弟身上應該各有一個,就在後脖頸上。之前殷落給他塗藥的時候就曾經問了一句,他當時也隻是輕輕提了一句,沒有仔細地解釋。


    所以後卿的意思很明顯,既然是對著神荼畫出這個圖案,那就說明,他一定知道鬱壘的什麽事情!這就是他無論如何都要跟過去的原因!


    “這是我自己建的屋子……平常無聊的時候,就過來轉一轉。”


    “所以?你來帶我參觀你的屋子?”神荼聽起來好像更加惱怒了,他沒有那麽多耐心陪著後卿彎彎繞繞,隻是一心想知道他到底知道些什麽關於鬱壘的事情。


    後卿沒有理會他的怒火,反而在那一排書架上扣扣索索了起來。


    “我想問一個問題,你到底看不看的見?”


    “大部分時候不能,而且它還畏光。”他頭也不回地說道。


    最後他摸出來一張薄薄的信封,上麵隻簡簡單單寫了六個字“吾弟神荼親啟”。


    神荼在看到那字跡的一刹那,不知怎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這居然是他自己的筆跡!


    但是很明顯這封信不是他自己寫的,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鬱壘的字,而且堅信哥哥在北漠就已經被自己吞噬了的,哪裏來時間給自己寫信?那麽這一封書信又是從哪裏來的?


    但自己的感覺不會有假。他的心莫名地跳得厲害,隻是表麵上裝出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把信接了過來。


    “你如果想要造假,幹脆造一封青玄的信給我。我哥哥早在出生的時候就死了的,哪裏有時間給我寫信?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後卿仿佛早就料到神荼會這麽說一樣,臉上卻出現了一絲惋惜的神情。他說:“果然是這樣。崔玨他們教出來的你,當然不會去懷疑他們所說的話。”


    神荼心中一凜,冷冷地盯著他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對地府的那些人,經過北漠的那件事之後,已經信任不再。但是無論如何,地方依舊是他長大的地方,所以他不想再費盡心思地懷疑什麽,猜來猜去其實很累。


    後卿輕笑了幾聲,不緊不慢地道:“地府的人和你說的是什麽?大戰,靈氣動蕩,你們雙生鬼王隻能活其一,對不對。連你師父青玄也是這麽和你說的,是不是?”


    神荼不知怎的,有些不敢去猜他話背後的意思,更不敢回答他,隻是把嘴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知道自己在發抖,但是卻竭力地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因為他明白接下來後卿告訴他的話,可能將會讓他對地府,甚至對師父,對周圍的所有人,都陷入到一個極不信任,甚至是兵戎相向的境地!


    後卿的眼睛雖然被一塊黑布蒙上,但是神荼卻能明顯地感覺到他正用憐憫的目光看著自己,好像是怕他接下來承受不住這個打擊而發瘋。


    “你難道沒有發現,你隻有最近這麽一兩百年的記憶,之前的就一點都不知道嗎?你也沒有懷疑過自己被地府的人接回去,這麽重要的事情,卻一點都想不起來?甚至連崔玨他們教你看書寫字,修習鬼道,也不清楚,好像覺得自己一開始的記憶就是去人間尋找哥哥?”


    神荼臉色漸漸地變得蒼白了起來。他不願意相信,但是很明顯後卿說的是對的,他確實一點都想不起來,而且不知怎的,也從來沒有問過他們!


    也難怪一開始地府的人知道他在人間,卻沒有故意地去找,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怎麽該麵對身份突然改變的兩個人!


    “這件事情很簡單,因為之前死掉的一直都是你,活著的是你的哥哥鬱壘!”


    “你,你在說什麽……”他哆嗦著,似乎已經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雙眼赤紅地看著後卿,似乎現在就想要把他一刀砍死,這樣他就不會說出這麽“荒唐至極”的話了。


    “還不明白嗎?”他搖了搖頭:“你是我見過的最單純的一個鬼王,至少你哥哥比你心思深沉得多。本來在北漠,死掉的是你!是你哥哥把你的屍身保全下來,覺得你還能活下去!那時候我……不,京墨已經被關入了天牢,他來見了我一麵。你猜他說的什麽?他說即便是日後再次開戰,也希望我念在昔日與鬼族的情分上,保你一條性命。與上天庭交好的注意也是他出的,哪裏是什麽魏判的想法?然後他覺得這六界應該要太平了,自己也把鬼道修習到最高層的境界了,又來求我。他說路已經鋪好了,自己的弟弟也應該體會一下人世間的樂趣,所以讓我來把他的命換給你!”


    後卿說完,伸手點了點神荼的心髒,臉上不知是什麽表情。


    “這字你難道不覺得熟悉?你的字跡和這一模一樣吧?”


    神荼低著頭,看著自己手上已經要被攥爛的信封,幾乎已經站不住。


    原來他哥哥也曾活過嗎……而且曾經離自己這麽近過?


    可是,為什麽……


    他沒有眼淚,鬼是沒有眼淚的,悲傷到極致,也隻能燒自己的魂。於是他的眼裏湧出血來,但是很快被擦去了。


    他的思緒一片混亂,心口也越來越疼,疼得他隻能蹲下身去。他甚至覺得這個普通的木屋都在自己眼前旋轉了起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到底應該相信誰?難道連師父……都還在騙自己嗎?


    後卿似乎猜出了他在想些什麽,緩緩地道:“青玄不知道這件事情。我也沒有騙你,我討厭騙人。就是因為鬱壘知道這個,他才選擇把這封信交給我。因為對他而言天牢最安全,其餘的人……他一個都不相信。”


    說完,他自己輕笑了笑:“所以說你單純,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也不來懷疑是不是有別的動機……不過,我這信可不是白給你。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情,不然裏麵會一個字都沒有。”


    神荼現在什麽都不管了,啞著聲音說:“你講。”


    “我想見一見被你們關在地府的幾個老朋友,沒有你這個鬼王,我鬼門關都進不去——當然我不會解開封印,因為,我不會。”


    他沒有理會這兩個“不會”之間的含義,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顫抖著手把信封打了開來。可是這就已經意味著他同意了後卿的要求。


    這封信很簡短,但是他隻看了一行,就幾乎看不下去——裏麵的字他實在太熟悉,熟悉到簡直要讓他發瘋。


    “吾弟神荼親啟:很抱歉會出現這樣的局麵……似乎我兩人隻有一個可以活下去了。但是我信相信若你為鬼王,必定會比我做得更好。現在你雖然在冰棺裏,但是明天應該就可以自由地走來走去了,我也會把我所學到的東西全部給你。我們兩人長得真像啊……但可惜,聽不到你叫我一聲‘哥哥’了。


    “給你這封信的人應該是後卿。雖然我不怎麽相信他,但是他一定會把這封信交到你的手裏。地府的人不可全信,但是後卿一定不會對你說謊。”


    這封信到最後斷得沒頭沒尾,顯然還有一半在後卿的手裏。但他也不想掩飾什麽,隻是對著神荼笑得格外好看:“殿下,這交易做不做的?”


    和瘋子做交易的下場一定是自己最後也變成瘋子。但是神荼覺得,自己從知道真相之後就已經瘋了,還不如這次更徹底一點。所以他不管後卿此時看不看的見,也對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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