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落從人間回到丹穴的,驚訝地得知折丹還沒有回來。這便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了。按理說以他的性子,無論有沒有找到青玄,都應該回來和容與說一聲的,可是就是不見人影。容與已經快要坐不住了。


    那陵遊,也就是南星的哥哥南燭,從殷落那裏得到一顆夢草之後,似乎對那謝琰皇後的思念減輕不少,不過由於夢得太多,身體虛弱,反而英年早逝了。不過這倒比朝代被推翻,自己又那承平王爺收作男寵要好得多。這都是後話了。


    此時在鞠陵山,容與卻正愣愣地看著殷落身邊的神荼,連自己茶杯中的水溢出來了都沒有發覺,直到神荼低下頭輕咳了一聲才回過了神來。


    “殷落……這就是你的那個未婚夫君嗎?”


    她早就察覺到了這兩個人之間怪異的氣氛,企圖說點什麽來緩和一下:“這是自然……你們見過?”


    容與做出了當日與神荼一模一樣的回答:“不太熟。”


    神荼隻管盯著頭看著茶杯,覺得這茶杯和青玄平日手裏轉的很像。


    他隻是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行為怪異的少年就是之前雲隨意的師弟。他一想到正是眼前的人在上天庭與青玄決裂,造成了之後的一係列局麵,心情就十分的不痛快。但是容與畢竟是容與,他絕對不會讓人猜到他心裏在想些什麽,麵上一點多餘的情緒也沒有表露出來,隻是提到折丹,眼裏的擔憂再掩飾不住。


    “他本來就不想讓我陪他一起去,說是我再走了就沒有人看著鞠陵山了。我那時候為什麽要這麽聽他的話?要是我也跟著去就好了!”


    殷落歎了一口氣,眉毛已經蹙了起來,安撫地拍了拍容與的肩膀:“你師父讓你留下來,必定是有他的用意。他修為那麽高,後卿又剛剛出獄,應該不出什麽事情的。青玄天尊也生死未卜,你不知道,上天庭前幾天剛剛派了一隊天兵去打探他的下落,他隻要還在這四海八荒,就一定會被找到。”


    或許永遠都找不到了。


    折丹冷冷地看著麵前的那個人,握著劍的手上隱隱顯露著青筋。他整個人看上去還是很懶散,這懶散中卻又包含了一層若有若無的殺氣,看著讓人心驚。


    整座堇理山都被籠罩在一層殺氣中間,原本十分瑰麗秀美的景色都顯得暗淡了幾分。越是這樣,對峙著的兩個人看起來就越是輕鬆,那臉上蒙了一塊黑布的嘴角還噙著些笑意,漫不經心地開口:“好久不見。”


    如果麵前的人是青玄,可能還會和他故意扯上幾句。但是折丹顯然沒有這個想法,隻是沉聲開口:“他在哪裏?”


    “你是想把他要回去?可是我為什麽要答應你呢?”


    折丹已經好多年沒有動過手,他也不想動手,但是此次他再也沒有半分猶豫,手腕一轉,便直接朝後卿攻去,那劍氣中的淩厲絲毫不減當年。後卿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聽力卻異常靈敏,在那劍尖離自己隻剩下三寸之時直接借力往後仰去,避開了這一擊。但是折丹的劍沒有半分遲疑,順勢橫切過去,堪堪將他飛揚起來的發絲劃掉了一縷。


    可是後卿剛剛隻是在躲,他還沒有出手。


    “聽說你和青玄是故交?”


    “是又如何?”


    後卿冷笑一聲,周身的煞氣突然暴漲了數倍,手中赫然出現了一把閃著銀光的刀,形似新月,寒氣逼人。那刀在他的手裏仿佛有了生命一樣,發出嗡嗡的聲音,竟是它要嗜血之意。


    這刀,折丹再熟悉不過。但是他今天已經做好了把命交代在這裏的準備。他明白後卿有一個特點,就是學別人的招式為自己所用,再從中找出破綻,因此拖得越久,對自己越不利。他反手一轉,趁勢便在劍上注入了大量修為,一躍而起,速度快到令人咋舌。隻見一道青色的影子衝後卿直略過去,竟破開了他周圍的煞氣,同時劍上的修為化為一掌,朝他胸口狠狠地劈了下去。


    “你舍得打嗎?”


    後卿一貫戲謔的聲音悠悠響起,微微偏了一下頭,顯得很是無辜。這身影叫折丹不由自主地愣了一瞬,可是就是這一瞬就給了他機會。後卿硬生生受了這一掌,口中已經噴出鮮血來,手上的動作卻是一點都沒有慢下來,寒光乍起,刀已經直直地插入了折丹的心髒。


    這刀法從劍法當中化過來,正是青玄的劍法,他再熟悉不過,避無可避,心頭一震,隻覺得這刀子冰涼。


    折丹伸出手去牢牢地握住刀刃,自己掌心鮮血直流,抬眸沉沉地看著後卿,忽然渾身抖了一下,自己胸口處的青衫已經被血浸透。


    他緩緩轉眼看著後卿身後,微微笑了一下,用極輕的聲音說道:“你還活著,真好。”


    後卿猛然間回過頭去,正對上震悚得快說不出話來的青玄,於是把刀直接抽了出來。隻聽得折丹悶哼一聲,驟然間失掉了所有力氣,倒在了地上。


    “折丹,折丹!”


    青玄手忙腳亂地奔過去,用自己全身的力氣拚命吼道,用手輕輕抱住了他。他手忙腳亂地想給折丹止血,但是已經無濟於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懷裏的人氣息漸漸微弱了下去。


    “你不會死的……你相信我!”


    青玄哭喊著,說著一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話,整個人悲慟到渾身發抖。卻見折丹輕輕抬手往青玄額頭點了一下,什麽也沒有說,把手垂了下去。


    他的五髒六腑已經被震散了,再活下來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隻能把自己剩下來的所有靈力和一些別的東西全部輸進了青玄體內,而自己卻漸漸地消散了。


    “折丹!”


    青玄再伸手,卻撲了個空,手裏什麽都沒有了。


    “為什麽會這樣?”他跪在地上大喊,似乎要用完自己所有的力氣,雙眼赤紅,緊盯著自己顫抖的手:“所有我愛的人都要死,雲隨意是這樣,你也是這樣,為什麽活下來的偏偏是我!”


    他說完,猛地站起來衝到後卿麵前猛地拍了他一掌,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怒火都要發泄在他身上:“你為什麽不殺了我!我求你殺了我!”


    他的修為沒有恢複多少,如今怒火攻心,打出來的氣息也極為散亂。後卿避也不避,硬生生挨了這一掌,又毫不在意地擦掉嘴角流下來的血,問道:“他死了你就這麽難過?……剛剛誰放你出來的?”


    青玄看著他冷笑,眼裏全是決絕的恨意。他突然伸出手去奪後卿手裏的刀,直直地紮入了自己的胸膛。


    後卿沒有防備,但是在刹那之間卻猛地反應過來,把刀往回扯過去。刀尖隻剛剛沒入了青玄胸口便又被他抽了出來,同時怒道:“你想死?你想得倒美!”


    青玄沒有回應,卻嘔出了一大口血,倒在了地上。


    鞠陵山的天空被烏雲籠罩著,這讓容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有些不安地來回踱步,對著神荼講:“你那本生死簿,能不能查到我師父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他有些遺憾地搖搖頭:“查不了,神仙的壽命是無法知曉的,一般不被地府所造冊。”


    一直沉默著的殷落抬頭望向天空,忽然開了口,語氣中帶上了一絲顫抖的涼意:“我們鞠陵山,以前有下過雪嗎?”


    容與跟著抬頭,渾身怔在了原地,隻是下意識地回答了一句“沒有……”


    天空中的烏雲越積越厚,不知怎的,雪花居然就這樣紛紛揚揚地撒下來,慢慢越下越大,很快那九曲木橋上便覆蓋了薄薄了一層。容與呆呆地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冰冰涼涼的,在他手心裏很快化成了小小的一灘水。


    四周寂靜下來,隻聽得簌簌的落雪聲音,天地一片白茫茫,倒落了個幹淨。


    一直陪伴在他身側的大黑用頭溫順地蹭了蹭容與的手,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鳴叫。


    天生異象,是為不詳。鞠陵是一座仙山,除了鬼王之類的人身死之外,之前從來沒有下過雪。


    容與踉蹌了一下,輕輕擋掉殷落想扶他的那隻手,眼中落下一滴淚來。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鞠陵下雪,隻是因為它想下雪……


    他苦笑了兩聲,轉頭看向殷落,寂然地道:“師父沒有了,以後鞠陵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她的眼中也全是淚水,隻是拚命地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從她小時候一直到現在的印象裏,折丹一直是一位無所不能的上神,這天底下就沒有她辦不到的事情,又怎麽會死呢?


    “後卿一定覺得我會為師父報仇的。但是師父以前就和我說過,對他來說生與死已經無所謂了,不要為他的死而難過,更不能把他的仇恨種到自己身上來,”容與笑著流淚道:“但是我很少聽他的話。現在他不在了,可就更不能由著他做主了。”


    他的眼睛一貫很清亮,即便是再這種悲慟的情況下也是這樣。但是就是因為這種眼神,使她整個人看上去就更加哀傷。殷落根本不打算勸他什麽“你不能去送死,去做傻事”之類的話,她相信容與一向很有分寸,隻是無比堅定地說道:“如果你要去,帶上我。”


    神荼知道折丹在她心中的份量,他心裏開始掛念起那個還是生死未卜,喜歡轉杯子的人來,輕念了一句:“師父,你要開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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