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抬眼看向他,就這麽正正好好地撞入了他的目光裏麵。神荼的瞳仁如墨般漆黑,道長甚至能清楚地在他的眼裏發現自己的身影。


    “行啦,我知道你不會的,”道長愉悅地笑了起來,認真地說道:“我相信你。”


    之後的日子像流水一樣過去。淩虛觀的生活安逸而又平靜,沒有任何事情作妖。這讓雲隨意有一種自己的生活就可以這樣一直過下去的感覺。她有好幾次想要和道長說她遇到的那個怪人,但始終拿不定主意,於是她問神荼:“師弟,我問你,如果有一件事你很想告訴師父,但又怕給他惹麻煩,那該怎麽做呢?”


    神荼立馬反應過來:“什麽事情?”


    “你先回答我怎麽做嘛!”


    “你先告訴我什麽事情。”


    這樣來回拉扯幾個來回,她始終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猶豫再三,還是跑進了道長的書齋裏,把碰見怪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道長驚得茶杯都差點拿不穩。他把雲隨意扳過來左看右看,確認身上沒有一點傷痕之後才放下心來。他現在無疑遇到了一個最壞的事情——後卿的能力在回複,而且他在找人,找當年參與了那場封印的人。


    找到之後的下場不言而喻了。若是真的被他找到自己,那麽雲隨意的處境也會非常危險。


    道長無法想象雲隨意居然從後卿的手裏活了下來。即使他隻是一個幻影,也完全具備殺人的能力。


    但讓道長更加驚訝的是他在天牢裏被關了這麽久,法力還是在恢複。不過讓他疑惑的是為什麽後卿會是一副失明的樣子,明明他把京墨的意識壓製之後自己是可以看見的,難不成是法力不穩定的緣故嗎?


    但要是再不加以製止,恐怕過不了多久,那血流成河的場麵會再度出現。而且以他現在的狀況,根本無法再封印他一次。一想到六界生靈塗炭的模樣,道長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要說離開了上天庭就對這些事情漠不關心,那真的是做不到的。


    雲隨意小心翼翼地看著師父的臉色,似乎猜到了什麽,拍拍胸脯保證道:“他是不是你的仇人呀?放心吧師父,我沒有告訴他你在哪裏。”


    道長覺得又無奈又好笑,這可不是告不告訴他人在哪裏的事情了。


    神荼知道後卿這個人。在他地府宮殿的書架上專門有一本書詳細地介紹了他,上麵還有很多批注,想來是曆任鬼王的手筆。他一直在靜靜看著道長,突然出聲道:“第一任雙生鬼王曾經想過聯合他一起對抗天庭,不過可惜後來失敗了。要是他真的逃出來,肯定會來找我,我覺得我可以幫上一點忙。”


    說這句話的他冷靜而又沉穩,一點也不像平時“我都聽你的”這副樣子,仿佛有一個計劃他已經蓄謀已久了。


    這個少年仿佛一下子成長了好多,就連他看人的眼神也變得不一樣了。但是他看向自己喜歡的人眼裏還是裝滿了歡喜,內心依舊是那副少年模樣。


    道長沒有說話,這代表了他默許神荼做出自己的決定。他對著這兩個徒弟道:“我得去一趟上天庭,你們兩個一定要呆在這裏,哪裏也不許去,明白嗎?”


    神荼點點頭,可是雲隨意看向道長的眼神卻充滿了擔憂與恐懼。她有些不舍得地走上前抱了道長一下,對他道:“師父你早點回來。”


    “好啦,”他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也別太擔心了,師父還保護不好你嗎?”


    這次去上天庭,他難得提前和文元打了個招呼。這位長公主內心實在激動得很,推脫掉了所有的公事就來找他。不過為了表現自己還在為那日生辰宴的事情生悶氣,故意沒有與他多講話,好讓他自己開口來問“怎麽了”。結果道長一路上也不說話,直管悶頭走,把她氣了個夠嗆。


    終於快走到了天牢,她先走上前屏退了所有的天兵,才讓躲著的道長走了出來,見他還是沒有說話的一聲,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天尊就沒有什麽想對我講的嗎?”


    道長一門心思在後卿身上,哪裏還回去琢磨她的話是什麽意思,奇怪地反問道:“講什麽?”


    “你!”她輕輕咬了咬朱唇:“上次生辰宴的事情——”


    她分明是在責怪道長就這樣草率地離開,讓她丟盡了顏麵,還好最後圓了回來。可是她不提倒還好,一提道長就來氣。他義正言辭地說道:“我是欠你一個人情沒有錯,但這並不代表你可以隨意利用我。你那天根本沒有告訴我會來那麽多人,而且你知道我一直是和上天庭不和,你是長公主,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你自己不會不明白。”


    這句話雖然說得不輕不重,但是每一個字都重重落在她心頭。她一下子便失了神,良久才勉強笑道:“我明白的……”


    “那就好,殿下,本尊便失陪了。”


    他淡淡地說了一句,轉身便往天牢的深處走過去,徒留文元一個人杵在原地發呆。她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覺得道長虧欠自己,氣急敗壞地大吼了一句:“你不過就是仗著我喜歡你!”


    她從來沒有這麽失態過,大喊過後又有些心虛,生怕他聽到。但是良久那邊都沒有什麽動靜,才慢慢鬆了一口氣。


    司命那天最後說的一句話,就是“他收了個女徒弟。”這話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文元不知道這女徒弟多大了,到底是誰,但是她聽到這一句話的刹那之間好像渾身墮入了冰窖,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待她要追問下去,司命又什麽都不肯說,這讓她的心更加煩躁了。


    她知道司命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是故意在讓自己胡思亂想,可是她就是沒有辦法克製自己的情緒。一想到那個“女徒弟”每天都能陪在青玄身邊,她心裏就一陣陣地慌亂起來。這是她最大的劣勢,就是沒有辦法與他朝夕相對,日久生情。


    但是她又不舍得拋下天帝之女的身份跟隨她下凡,這就讓她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如果他能回到上天庭就好了……”她想:“如果那個女徒弟是魔界的人呢?或者是她死了呢?”


    道長並不知道那個喜歡自己的文元殿下此刻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因為他發現等他走到那裏時,在後麵等著的人就已經是後卿了。


    這讓他很意外,因為按著京墨的性子,他是不會輕易把自己的意識交出去的。


    “他人呢?”道長冷聲問道。


    “什麽人?”後卿笑了起來,好像聽到了什麽格外有趣的事情:“你要找的人是我,不是嗎?”


    “我問你他人呢!”


    “嘖……這個孩子最近好像情緒不太穩定呢……我覺得再把他這麽暗無天日地關下去,他會崩潰的,所以我答應他到外麵走一走。”


    “他被關也是你害的,不要一副假惺惺的樣子!”道長離他近了一步,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麽,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上次金陵的魂魄無緣無故消失,是不是也是你動了手腳?!”


    後卿又開始笑了,他的笑容充滿了邪氣。道長有些悲哀地想,京墨以前的笑容從來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隻是我玩的一個遊戲罷了。那個姑娘快死了,我隻是教她怎麽活下去而已,這也有錯?最後還不是被那個小鬼王殺了,嘖嘖嘖,真可惜。”


    果然是他。天底下幾乎沒有第二個人懂得怎麽引煞氣上身的法術。


    道長現在隻想與京墨說話,明白不能在這樣廢話下去,他幾乎是大吼了一聲:“京墨!你的身子還要不要了?!”


    他話音剛落,麵前的人便捂住了眼睛,有些痛苦地把腰彎了下來。他蹲著喘息了好一會,才緩緩直起了身子,不過臉色有一些蒼白。


    “……要”他回答道,勉強笑了一下:“他的修為好像越來越強了……我有時候有些控製不了。”


    “我來把這個法陣加固一下,取你一滴血來。”


    道長低頭便從掌心中拔出自己的卻邪劍來,卻突然遲疑了一下。


    要是真的加固了這個法陣,後卿就沒有辦法再出去,那就意味著京墨也被困在了這個陣裏,不知要過多少個百年才能積累足夠的修為,再次逃脫。


    可是京墨沒有遲疑,也不知道道長的遲疑。他身上沒有刀劍,就用牙齒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將自己的手伸了出去。那血珠一觸碰到那一一直在旋轉的金色銘文,就變成了血霧消散了。


    道長狠下心來,默念口訣,也劃破了自己的手腕。這是“施陣人”,要是這陣法破滅或者是衰弱,他一點可以第一時間感覺到。但他口訣念到一半,忽覺氣血翻湧,跪地嘔出一口血來,一時間開始止不住地咳嗽,連頭都開始隱隱作痛起來。京墨一下子慌了神,但是他看不見道長情況到底如何,隻能焦急又捂住地問道:“天尊!你怎麽樣?”


    “無礙。”他強壓下喉頭湧上來的腥甜,裝作鎮定地答道。同時在心裏默想:“第二次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傍個上仙當師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清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清野並收藏傍個上仙當師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