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進仁死後,棲霞縣主簿便用翟進仁的印信派人向鄰近州縣發出了求援,文登知縣李萌成、即墨參將劉國玉、登州總兵李等會、登州都司王允升都先後帶領援兵趕到了棲霞。


    每支援兵都不多,又都是分別趕到的,於七又怎麽會讓他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逍遙快活?文登知縣李萌成來到城下,一看棲霞以被於七占據,就想往回跑,卻被於九帶兵追殺了三十多裏,險些喪命。


    即墨參將劉國玉和翟進仁私交很好,可由於他屬於萊州府,不屬於登州府,道路不熟悉,所以被放牛娃王二小帶入了於十的埋伏圈,一陣狼哭鬼嚎之後,劉國玉僅帶著幾個人逃了回去。


    登州總兵李等會帶領三千綠營來到了棲霞,可謂人多勢眾,結果僅僅一個回合便被起義軍消滅了一半兒。李等會戰馬和武器都丟了,僅剩下平生所喜愛的一根馬棒。卻也用這根馬棒趕著一輛牛車才率領殘部逃回了登州。登州都司王允升帶來的是三百騎兵,還沒等他去城下叫陣,於七就帶領李俊梅和於九、於十衝了出去。


    王允升看到對麵僅有四騎,顯得滿不在乎,結果僅一個照麵兒,他的三百騎兵就剩下二百五了。如果不是騎兵跑得快,這點兒人馬想剩下五十都難。


    起義軍出城四次,每支清軍都毫無例外,統統灰頭土臉的從哪裏來滾回到哪裏去。起義軍的信心空前高漲,然而李俊梅卻開始有些擔心了。“夫君,清廷看到我們的實力正在越變越強,周遭的各縣根本無力戰勝我們,所以各縣如今緊閉城門,等待撫院大軍的到來。一旦濟南的援兵抵達後,必將是一場血戰。”


    而於七也很清醒,他對李俊梅說:“是啊,我們的起義如果僅僅依靠這些毫無作戰經驗和訓練的普通百姓,這條路根本不會走太遠。”


    李俊梅又問:“既然如此,夫君何故又總是告訴每一個想要加入的人,起義是如何艱難?難道多一個人不就多一分力量嗎?時至今日,您還從沒有聯係過曾經的部下以及江湖上的綠林同道。沒有他們的經驗和戰力,一旦韃子主力趕到,我們將如何抵禦?”


    於七卻因為李俊梅的話想了很久,卻始終下不了決心,因為他早已預知了這場起義最後的結果,又如何忍心讓親朋故舊一同走上這不歸路?於七並不像是在和李俊梅說話,而隻是自言自語的說:“這英雄帖,到底是發還是不發呢?”門外卻出現了一個聲音:“發,當然要發!”於七抬眼一看,喊了一聲:“表弟,你怎麽來了?”


    說話間,門外走進來三個人,其中二位是於九和於十,他們又引著一位青年男子並肩走在一起。李俊梅見到此人顯然也非常高興,她對來人說:“叔叔,你能來,大嫂就放心了。以後運籌帷幄之事,再無需他人。”那人也連忙向李俊梅及於七見了禮,並說道:“大哥舉義,怎能少了小弟?小弟自然要來。”


    來人是誰?他名叫王倫,是戚繼光的小女兒、於七的姨母戚韶君與王道增所生的獨子,又是於七的親妹夫,可謂親上加親,為人足智多謀堪比子房。如果筆者這麽說還不能讓您加深印象的話,那麽還可以提前劇透一下。


    曆史上的‘於七之亂’最終失敗了,不過從第一次起義到最後一次的失敗,一共是十四年。山東一省前後因‘於七之亂’被株連者,多達十數萬,死亡人數超過了明初洪武四大案死亡人數的總和,而且還超出許多,因為清軍幹脆不進行宣判,而是每到一處見人就殺,時人稱此慘景為‘土地荒蕪無人種,白骨堆山遍地磷’。


    清代文人所寫萊陽縣誌記述道:‘大軍抵萊陽,供應浩繁,及東過南務,即大肆屠殺。’


    最後能夠找到根據的確定活下來的人隻有於七與王倫,於七的妻子李俊梅同她們的小兒子戰敗後一起被俘於濟南監獄,最終也都死於濟南監獄。於十自刎而死,而於七的三妹即王倫的妻子則同王倫一起逃亡了。


    還有於七的長子於守宰在決戰前將妻子與三個兒子送出去逃生,於七次子於守經則逃往了如今的大連。於七長子的三個兒子最大的隻有七歲,最小的還不會說話,於守宰在與妻兒生離死別之後,又回到了牙山繼續抗清,最後戰死。


    而他的妻子、於七的大兒媳還是個小腳,她用雙手推著一輛獨輪車,拉著三個兒子艱難的行走。一家從此隱姓埋名,自稱姓張,沒有名字,靠討飯維持生計十多年。


    於七長孫人稱張沒名,族譜名為於一世,到四十多歲才因為有了給富戶做上門女婿的二弟資助,終於娶了一門親,至今子孫繁盛,於家後代多為革命幹部及企事業員工,解放前後有多人戰死在國內和朝鮮戰場,而於七次子的後代則在九一八之後,盧溝橋事變之前的抗日戰爭的曆史上有過濃墨重彩的一筆,這個筆者日後會講。


    ‘窮大輩’這句話的由來出處就在於七長孫的經曆。到了於一世的孫輩兒於茂的時候,一家人才敢回到唐家泊,偷偷的將當初於七為他們留下來的財產挖出來。一共兩箱,八十個金元寶1600兩黃金,從此於茂於三世曆經努力,再次富甲一方。而這些錢同於家人為了民族革命而失去的財富比起來,簡直是九牛一毛了。


    於七的後人,有清一代,一直再未出仕,因為於七長孫,窮大輩於沒名對後人有一句祖訓:‘隻習武為防身,不習文,不給滿清幹事。’於沒名沒有文化,說不出來什麽高談論闊,但是牙山血戰時他七歲,已經能夠記得住自己祖父及父親的容貌和往事了。他更知道,自己之所以活著,就是因為祖輩和父輩的犧牲,他永遠都記住了誰是他家族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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