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有疾速踅至氈帽人所在屋前,關門上鎖,而後將其餘房門打開。夜色沉沉,並無人注意段有,一個個默不作聲,進屋關門。不一時,院中便空無一人。


    氣氛詭異至極。


    段有回到屋內,取了被子,扯成碎條,將氈帽人捆作一團,塞其口,又點了其膻中、大椎幾處重穴,手持竹棒,依窗而立,觀察外麵。


    就見上屋亮著燈光,有人說話。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鮮卑幫、羯幫、氐幫三大堂主,原來是齷齪之徒,竟使出這般下三濫手段!”


    是楊惠彬的聲音!


    數日前段有尚與他在洛陽城中比武鬥酒,現時卻到了此處!聽他話意,似是被人暗算了。


    就聽一人說道:“請勿發怒,他們不這般做,請不動你大駕,此事是我的主意,我在此向你賠罪了!”


    段有心中大動。這聲音,分明是陳義的!


    陳義,與“佛麵雙蠍”沆瀣一氣,抓捕段家人、盜走《青囊書》的陳義,竟然在此遇到!


    段有緊攥拳頭。


    又聽楊惠彬說道:“仁義二傑在江湖上聲名遠播,未曾想與姚幫主齊名之人,卻行卑劣小人之事……”


    與姚仁並稱“仁義二傑”的,是姚秦國散騎常侍姚義,此人也在此?


    段有未及細想,就聽幾人喝斥楊惠彬,不得對姚將軍無理!


    段有此時心中清明,院中四五十人,分布於各房間,估計都未入睡,且應大多是氈帽人一般的亡命之徒;鮮卑幫、羯幫、氐幫三幫堂主,加上姚義、陳義兩個硬手,他要搭救楊惠彬,冒然找陳義算賬,實難做到。須得伺機而動。


    上屋中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再未傳來楊惠彬斥罵聲,段有已聽不清楚他們說甚麽。


    好一陣後,就見上屋門大開,有兩個漢子抬一箱子出來,進了院角處一屋。上屋中若幹人影跟著走出,進了各屋。


    夜色沉沉。


    不久,各屋中便傳出鼾聲。


    段有出門,悄然而至院角處屋子,側耳聽了聽屋內動靜,手使暗勁,弄開窗戶,進了屋子。


    屋內一大土炕,炕上酣睡兩人,地上放著箱子。段有一掌一個,兩人於夢中便被敲昏。


    段有扭了箱上鎖子,打開一瞅,果真是楊惠彬,蜷縮昏睡於內。他掐其人中穴,楊惠彬並無反應,便抱出,出門。


    楊惠彬比想像得要輕許多。段有抱了他,岀了客棧,一路奔行,進了西山中,找到一山洞,避風禦寒。


    天亮後,段有正在洞口小睡,突聽身後楊惠彬說話:“閣下何人,是你救了我?”


    段有回頭:“楊兄醒了?”


    楊惠彬喜道:“原來是段兄!你是怎生救我到此處的?”


    段有說了經過。


    楊惠彬一聽,卻急了:“你抱著我一路到此?你……你發現了甚麽?”


    段有嘿嘿一笑:“楊兄放心,我們離土門鎮已有十幾裏,沒見他們跟來。”


    楊惠彬怔了一下,以手撫臂,說:“那就好,那就好。”


    便說了事情經過。


    原來數日前在洛陽郊外,楊惠彬大意被鮮卑幫洛陽堂堂主慕容時等人用藥迷倒,被裝進一木箱。今夜至土門客棧,方知是姚義與鮮卑幫、羯幫、氐幫三幫堂主慕容時、青韋、陸聞鼓聯手,逼他說出其父下落。他不說,姚義等人便扣了他,欲引其父到土門客棧。


    楊惠彬說道:“家父名諱元壽,是魏國武川鎮司馬,與姚義等人素無交往,他們說是敬佩家父才學,想拜訪結識,卻又向我使下三濫手段,分明是不安好心!”


    段有見他半晌不提陳義,便開口相詢。楊惠彬卻是一臉迷惘,說領頭的就姚義等四人,沒有一個叫陳義的人。


    段有便複述了夜裏陳義之言,並說了陳義相貌。


    “那正是姚義呀!”楊惠彬奇道,“你認識他?”


    段有說了與陳義糾葛,道:“想不到此賊竟是仁義二傑之姚義,我得前去奪回《青囊書》!”


    楊惠彬說:“我與段兄一起去!”


    兩人便起身而行。


    快出山時,楊惠彬忽道:“段兄稍等,我們改個裝扮。”


    段有說:“不必了,此時三幫人馬應早已四處找尋你,陳義若在客棧候信,諒也人手不多,你我二人還製不住他?”


    楊惠彬說:“有備無患,聽我的。”說著便背身從腰間掏岀一把化裝物什。


    不一時,便將段有扮成一老叟,他扮了一老婆婆。


    兩人互相瞅瞅,皆相貌大變,楊惠彬咯咯而笑。段有笑道:“楊兄好本事,裝得真像,隻是笑聲還須再老些。”


    楊惠彬“呃”了一聲,嗄然止笑。


    兩人到了土門客棧,卻見院門大開,空無一人,氈帽人所在屋中隻有一地碎布條。


    進了後院,打開柴房,但見八九人被捆於一處,口塞布團,見了兩人,眼露哀求。


    被捆八九人是土門客棧的夥計,其一五旬之人為掌櫃,對段、楊兩人千恩萬謝,說了緣由。


    乃是昨日氈帽人等六七個江湖漢子突然竄進客棧,轟走客人,將掌櫃與夥計捆於柴房,隻留聾啞跛足老人。之後氈帽人一人守店,其餘漢子離去。之後情形,掌櫃等人便不知了。


    陳義等人已走,不知何往,想來一時半會追尋不得。段有便想,先到平城找尋玲兒,參加擂台比武,之後再找陳義。既知其是姚秦國散騎常侍姚義,找到他並不難。


    便說了自己想法。楊惠彬想要趕往洛陽,說他父親楊元壽可能已來姚秦國,否則姚義等人不會挾持他。他須及早找到父親。


    楊惠彬鄭重謝了段有,兩人相互告辭,一個南下,一個北上。


    坐騎已被陳義等人掠走,段有於官道上步履如風,所遇之人皆驚訝而視,一如土門客棧掌櫃與眾夥計一般,想不通一垂暮老者,竟然精神如此矍鑠!


    又不能禦了偽裝。楊惠彬說,須得兩日以後方可恢複原貌,一為尊重他易容之術,二為防姚義等人,三為試試有無人識破。段有亦是少年性情,頗覺好玩,遂謹遵楊惠彬之命。


    申時時分,突遇變故——


    段有正行之間,忽聽身後有異,回頭間,就見不遠處一馬飛奔而來,其後又有兩馬緊追。


    段有看得分明,前麵一馬之上,正是扮作老婆婆的楊惠彬!


    須叟間,楊惠彬近前,看清是段有後,勒馬駐步,喜道:“天助我也,段兄,你我合力,敗了後麵二人!”


    頃刻間,後麵二騎趕到,一人使雙錘,一人使槍。楊惠彬叱道:“慕容時堂主,青韋堂主,你倆快快離去,別惹我二老發怒,剝了你倆的羔子皮!”


    慕容時、青韋瞅一眼段有,雙雙仰頭哈哈大笑。慕容時揮揮手中鐵錘,揶揄而道:“楊惠彬,你也不尋個好的伴兒,真個是嗐子找傻子,一對……”一言未畢,跨下馬突地嘶叫直立,堪堪將他撩下馬來,一旁青韋亦是如此。


    卻是段有雙手各一石子彈出,擊中馬膝,兩匹馬雙雙吃痛受驚,直立撩人。


    慕容時身為一堂之主,卻也忒地了得,落馬伊始,即一個團身往前,未及直身,手中一錘已向段有擊來。


    段有閃身一避,一招“壓扁狗背”擊去,慕容時又側向一滾,反手一錘襲來。


    段有一招“餓狗攔路”,即聽一聲大響,雙方各後躍數步,互望一眼,又撲前而鬥。


    楊惠彬已與青韋鬥於一處。段有見楊惠彬不落下風,遂穩住心神,一招“餓狗攔路”,接一招“母狗護雛”,再一招“犬牙交錯”,以守代攻,與慕容時相鬥。


    十五六招之後,段有已對慕容時功力了然於胸,瞅準時機,賣個破綻,待對方搶進之際,閃身一招“撥狗朝天”,慕容時仰麵倒地,段有撲前一指點中其期門穴。


    楊惠彬手持一把大刀,與青韋長槍鬥得旗鼓相當,見段有已取勝,立一旁觀戰,說道:“快點,耽誤不得!”


    段有一聽,手中一石彈出,正中青韋麵門,青韋一滯間,楊惠彬飛起一腳,青韋撲地,段有飛步上前,點中其誌室穴。


    楊惠彬說句快上馬,即飛身上馬。段有去牽慕容時的馬,卻見馬一腿瘸了,躍行不得,青韋馬亦是如此。


    楊惠彬已奔出一截,回頭一看,勒馬回來,說:“上我馬,你騎前麵。”


    即兩人一馬,向北飛馳。


    奔出七八裏後,楊惠彬讓段有向西。再行七八裏,至一密林中,楊惠彬說:“向南。”


    段有吆馬向南,心內佩服楊惠彬機智。如此變幻方向,確是擺脫追捕者的好法子。


    南行十餘裏後,兩人歇息一會,楊惠彬將段有又裝扮成一卷發虯髯大漢,自己扮作一中年農婦。之後向東。


    又行二十餘裏,進了山中。楊惠彬從馬上跳下,說:“累死我了,騎馬比走路還累。”


    楊惠彬在馬上時,雙手攀著段有肩膀,兩肘抵於他後背,時爾咯得他生疼,兩人皆不舒服。段有要他挨緊自己抱腰,他卻偏是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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