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淩風尚還稚嫩的心靈不太明白就一個很簡單的誰下廚的事情,風靈兒為何會臉紅害羞,還要解釋這麽多,他也沒將此放在心上,但一旁的風無塵卻是看出了些端倪。


    “看來,我這個向來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也有自己的軟肋啊……情之一字,真叫人捉摸不透啊……”風無塵一邊心裏想著,一邊拿起翡翠酒杯啜飲,一抬頭卻是將目光望向了北方的夜空。一對寬而齊整、長過於眼的黑亮龍眉下,深邃威嚴的雙眼中卻是流露出些許柔情來。


    這是一個群星璀璨的夜晚,在風無塵目光所聚焦的北方天空,北鬥七星的鬥杓南指,在其附近的紫微星明亮之極。他望著那顆閃亮天星,心中卻是想起了一年前的同樣一個繁星密布的夜晚,他從天妖童子手中救下的那位冷若冰霜的絕代佳人……


    “不知,她如今可好?……”風無塵輕輕一歎,搖搖頭不再作此想,轉而又加入了桌前二人的談話中。


    何淩風與風無塵兄妹二人一直在院中飲酒談笑,直坐到亥時到來,山頂的寒氣加重,讓他受之不住時,方才依依不舍地告辭離開。


    許是飲酒過多的原因,這一夜他在回去的路上被山風一吹,頓時感覺頭腦暈乎乎的,隨之有些飄飄然起來,回到屋內後便倒頭就睡,睡得也極沉。雖說飲得是不烈的素酒,但他平日極少飲酒,酒量自是不行,一直蒙頭睡到日光灑在他的麵上,晃得他感到眼睛異樣難受,方才眯著眼搖搖晃晃從床上爬了起來。


    睡意朦朧或者說酒意朦朧地洗漱過後,何淩風終於清醒了許多。他一看日頭,已經快到晌午,心中暗叫一聲“壞了!”慌忙抓起桌上的一塊糕點塞進嘴裏,跑出了門外。


    他已經錯過了昨日與天一真人約好的修煉時間,因此才會這般火急火燎。


    內心惶恐,怕受到責罰的何淩風一路急奔到天一真人住處,通報後進得屋內,低頭小聲向天一真人認錯道歉,然後頭也不抬大氣也不敢出,靜待後者發落。


    他進來的時候偷瞄了一眼天一真人,發現後者麵上神情嚴肅,知道天一真人有些生氣。


    然而,天一真人卻不置可否,也並未責罰他,就那麽紋絲不動地盤坐在蒲團上,目光如炬地看著何淩風,隻是一直不曾開口,使得屋內氣氛頗為僵硬。


    何淩風站在原地,越發懊惱昨日不該飲酒過多,還睡過頭,誤了此事。


    就在何淩風心中自責不已之時,天一真人在沉默了一會後,終於打破了屋內的沉重氣氛。


    隻見他一揮衣袖,麵前的低矮方桌上便出現了筆墨紙硯這文房四寶。天一真人右手提筆,左手護住右手衣袖,筆走龍蛇,在攤開的宣紙上書寫下“天道酬勤”四個大字,然後又親自裝裱好之後送給何淩風。


    隨後他聲音有些嚴厲地對著何淩風說道,“淩風,下次不可發生今日此等之事。我雖說不是你師尊,但你也應當尊重於我,守時守約才對。而且,修真一道,乃是逆天而行,幾無捷徑,非勤奮堅毅者不能有所成,你雖受上天眷顧,集仙靈玉體與五行靈根於一身,可謂得天獨厚占盡優勢,但然若惰怠不前則必將泯然眾人矣。


    今日,老夫送你‘天道酬勤’這四個字,望你時時以此自省,你可要記住了。”


    而後,聽到何淩風再次誠懇致歉,並表示之後不會再犯時,天一真人一揮手,從袖袍裏飛出一個銀色小瓶,懸停在了何淩風麵前。


    “這瓶中裝的乃是洗髓丹,你前日已經分隔氣海完畢,可以開始修煉功法吸納和淬煉靈氣了。因你是仙靈玉體,在煉氣入體之前的洗經伐髓這一過程,也不必如常人那般為講求適應緩慢而為,你隻需服下一粒洗髓丹,打坐一個時辰即可使經脈擴張壯大,比之常人吸納靈氣的效率大為更高。好了,我也不想再多說了,你拿著丹藥去密室修煉吧。”


    何淩風預料中的責罰沒有發生,天一真人隻是教導批評了他一番,這讓他剛才還愣了一下,雖然天一真人的批評之言算不上嚴厲,甚至可以說是循循善誘,還給了他丹藥,但他心中卻並不覺得輕鬆,反而沉重愧疚之情卻更勝之前。他暗暗發誓,今後修煉務必要勤奮刻苦些,好不再辜負天一真人對他的厚望。


    何淩風當即謝過天一真人,又接過丹藥後,自去密室空間閉關。


    那方小天地內,不知源頭所在的瀑布飛流不息,在百丈高崖上一落而下,在靠近山崖的潭水這邊濺起大朵的水花,發出轟隆巨響。除了這一塊,潭水的其他地方卻平平靜靜,表麵幾乎沒有漣漪,幽深不見底。


    天一真人修為境界高深,平時修煉自不會在乎這瀑布聲響,但何淩風卻還不在此列,瀑布飛落發出的巨響會影響到他的打坐修煉。故此,天一真人便在潭邊那塊大石周圍布下了一個簡單的隔音法陣,何淩風此刻盤坐在此,耳中除了自己細微的呼吸聲和隱約可聞的心髒跳動之聲外再無一絲一毫雜聲。


    一炷香前,他已經取出了那枚洗髓丹並服了下去,過了不久,藥力便發散了出來。他感到體內有一股略微強橫的熾熱氣流順著丹田一路衝向了全身經脈,所過之處,十二正經、奇經八脈俱都隨之傳來一種脹痛感,並且伴隨著仿似內裏被燒灼的感覺。


    他全身都因此冒出大片大片的汗液來,初時隻是尋常色澤,半盞茶後便開始出現泥水一般的顏色,到得後來,全是黑泥一般的粘稠物質,隨著毛孔的擴張緩緩滲了出來,汙穢腥臭。


    又過了一會,十二正經、奇經八脈這樣的大經絡內的脹痛感開始減弱,而灼燒感已經消失,代之的則是一種通透舒暢的清涼感,先天之氣在其內流過時,速度和流量有了明顯提升。


    而這時,遍布全身的一些細小經脈則出現了跟先前大經絡一樣的脹痛和灼熱感,看來藥力已經滲入了這些地方。


    前前後後差不多經過了一個時辰,何淩風感到體內所有經脈的灼熱感已經徹底被清涼感所替代,脹痛感也已經輕微下來。他這才收斂心神,從打坐冥想中醒來。


    何淩風低頭看去,最外層的衣物已經被先前滲出來的汗液弄得汙穢不堪,從中散發出的腥臭,令他聞之欲嘔。不用想,身體上肯定也滿是汙物。


    他眉頭一皺,正想回去衝洗一下,突然抬頭看到身前隻有幾丈近的潭水,眼睛頓時一亮,趕忙起身。他一邊走一邊飛快地扒下身上衣物,隻餘下一個褲衩。他三步並作兩步就走到了潭邊,看也不看,便直接縱身一躍,撲通一聲紮進了潭水中。。


    入水冰涼,但這對之前常年打漁為生的何淩風來說並不算什麽,他先在水中暢遊了一番,方才向上遊去,然後探出頭來漂浮在水麵上。在水中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泡了一會後,才上岸又將衣物淘洗了一遍。


    將衣物晾曬在一旁的樹杈上後,他直接赤裸著上身在潭邊大石上盤坐了下來,再次開始打坐。這回,他終於要開始這所謂的‘煉氣入體’的修煉了,而這也是正式踏入煉氣期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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