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很喜歡在水底的滋味,感覺自己在水裏有一種束手束腳,活動不開的感覺。北海深處的鮫人殿很大,我們還沒有到這鮫人殿的入口,就遠遠瞧見數不清的珊瑚一片連成一片,各種顏色甚是晃眼,將這鮫人殿的正門處隱隱映出一種富貴之感。


    我可能是在昆侖和九重天之上待得久了,不太習慣這種入目就是五彩的斑斕之感,我悄悄同玄女說道:“聽說這北海水君是四海水君之首,卻不想他的審美居然這般的花裏胡哨,這麽多的珊瑚,全用來堆成個大門,簡直也太浪費了吧。”


    小翠鳥聽了我的話,咯咯的笑開來,玄女比我們老成許多,但是聽了這話也悄悄的笑了一下,然後囑咐我不可胡言。


    我們來時都商討好了,如今我即將成為容鶴的天後的消息眾人皆知,不過此番下界來,卻還是低調為好,不要暴露身份,因我臉上遮著絲帕,故小翠鳥也隨我一般遮住了麵容,還幻化出了一樣的發飾。


    我平日裏愛著青色衣裙,小翠鳥也是一身綠衫,玄女此番代替王母赴宴,我們二人隻稱作昆侖的仙侍跟隨她。


    說來我總是聽人說天宮如何如何,曾經的瑤池如何如何,但是我自己真正見過的熱鬧場麵不過就是去歲容鶴的生辰,九重天上熱鬧的場景。


    鮫人殿中我最興奮的就是,這海底下有好多的魚啊,這些各色的小魚被人施了仙法,成群結隊的繞著這鮫人殿遊著,不時吐出幾個泡泡,玄女告訴我,方才我們在這海岸上的時候,我問她那浮在海麵上的泡沫是從哪裏來的,就是從這些小魚的口中來的。


    本來我見著這魚還有些興奮,聽她這麽一說,我撇了撇嘴,突然就覺得這些魚沒有那麽可愛了呢。


    今日赴宴的仙人眾多,除了九重天上的仙人,還有著下界仙山的守山神君,我遠遠的瞧著,居然發現知虞也來了此處,她跟著一個我不認識的仙人身後。


    那仙人瞧著有些威嚴感,我們在這珊瑚圍繞的入口處,等著將自己的帖子交於這鮫人殿中的仙侍,再由仙侍帶我們入殿。別的仙人三三倆倆,說著些客氣話,唯獨知虞同那看著很威嚴的神君身邊沒有仙人同他們一處,隻他二人小聲的在說著一些什麽。


    玄女見我一直盯著那個神君的方向,悄悄同我說道:“那是玉棲神君,聽說他同之前那洞庭水君有些親戚關係,我們能在此處見著知虞,怕也是因為他的原因。”


    我方才明白了過來,為什麽知虞也會在這裏,可是就算之前的洞庭水君被容鶴斬於劍下,照理說知虞不算是無親無故,她為什麽會選擇來九重天上當一個仙侍呢。


    一時間此處熙熙攘攘,我瞧著這鮫人殿中的仙侍怕是除了那布置宴席的,其他的都來為諸位仙人領路了,我們很快就被一位小仙侍領著進了殿,這海底之下,這舉辦宴會的宮殿中卻絲毫不覺黑暗,向後看去,那擺放在鎏金單架上的月白蚌殼之中,竟有好幾十顆如碗一般大的明珠用來照明。


    平日裏我見容鶴殿中也放了夜明珠,每當參星落下,明珠之輝就點亮了整個宮殿,容鶴的殿中也不算,這明珠也隻放了四顆,就足矣點亮整個書房,或者寢殿。


    看來這北海水君真的是喜好在任意的地方都透露出一股富貴之氣,以用來顯示出北海的勢力不容小覷?


    我們落座後不久,這偌大的宮殿當中漸漸坐滿,各路仙人紛紛負手互相禮敬對方,一時間這宮殿當中坐得滿滿當當,這席還未開,就有流水的仙侍托盤將各路仙人的桌案之上擺上了酒壺,再將酒倒好,這每一副桌案上都有一個小巧的珊瑚裝飾,用來裝上奇珍異果的盤子竟然是用一個個圓的貝殼做底。


    我與小翠鳥坐在玄女的兩側,小翠鳥倒是從未見過這般熱鬧的情景,有些興奮,但是先前我就如初次到九重天上時,玄女告誡我那般對她說,行事不可過於張揚,不能給昆侖丟臉。


    玄女見我那副一板一眼的模樣也有些好笑,用手指戳了一把我的頭,無奈的說了聲:“你啊。”


    這北海水君先前我們倒是見過了,在那被珊瑚環繞著的鮫人殿的正門之中,他協同他的夫人迎客,不過他左呼右應,忙得有些交錯不止,是以那領著我們去正殿的仙侍將我們的帖子收了,帶去他跟前之時,他隻對玄女一個人寒暄了幾句。


    仙家之宴,主人坐定,在宣布席開之前,竟然又見一個仙侍領著以為仙人進了來,我聽見動靜之後看過去,才看到那人竟然是月風。


    也對,這北海水君說來是月風名義上的外祖,他如此大費周章的宴請諸仙,自然不會落下月風,可這月風來的時辰有些晚了,見著月風踏進了殿,這落座的諸位仙人之中有一位生得俊朗的仙人站了起來,這人瞧著年紀應該挺大的,想來是這就是那位娶了這北海水君之女的西海水君,月風之父了吧。


    可月風倒像是未曾見到他一般,隻隨著仙侍落在了另一無人處,那站起來的西海水君一時有些尷尬,他身邊的女子輕輕扯了一扯他,他才回過神來般的再度坐下。


    這開宴之時,北海水君說著些場麵話,我沒太仔細去聽,我想離開九重天幾日,一來是我暫時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容鶴,再來就是我很厭惡在重華殿時,知虞總是黏在我身上的,讓我不舒服的目光。可此刻我雖然輕紗掩了麵,知虞大約是認出了我。


    這仙來仙往的鮫人殿中,知虞若有似無的目光總飄過我的身上,讓我覺得甚是心累。那廂的月風竟然也發現了我,這場麵話說完之後,北海水君喚了許多小仙上前獻舞,這席中一時甚為熱鬧,月風趁人不覺,揪了一顆水晶葡萄然後砸向我。


    我被砸了正好,順著這葡萄砸來的方向看去,月風衝我努努嘴,示意我出去。這宴席也甚是無聊,我同玄女說了想去逛一逛這鮫人殿,她從袖中拿出一截桃枝給我,我瞧著有些像她那寢殿中插在瓷瓶中的那一支給我。


    她說我揣著這樹枝,若是迷了路她也能尋到我。


    我收好之後,小心的退下,這大殿之中,杯光珠影酒正歡,無人察覺我的身影。


    出了這殿中,我覺得好了些,月風在這殿外等著我,他隻瞧了我一眼就道:“你怎麽好好的弄一個麵紗擋住臉?”


    我白了他一眼:“這不是為了隱藏身份嗎!”


    他嗤笑一聲:“你不是從來都不曾掩飾過你對天帝的愛意嗎,怎麽天帝要娶你的消息一公布,你反而扭扭捏捏起來了。”


    我不想說這個話題,於是隻同他說道:“這海底下待著好生不舒服,我感覺我行動都笨拙了許多。”


    他指了指上頭,我跟著他的手看去,然後聽見他問我:“那要不我們上去透透氣?”


    正合我意,月風伸出手來拉住我的衣袖,然後一凝神使力,同我化成了一束光向上飛去,這北海甚大,比起洞庭湖來也更深,我們飛了一會兒才露出海麵,我用來護體的隱形結界因為月風的舉動在恢複人形的時候破掉,是以我此時全身都濕掉了。


    我們上了岸後,月風發現我的衣衫全濕了,於是很是君子的轉過頭去對我說:“你先將自己弄弄幹吧,怎麽你這笨鳥修為如此低下,不過是幻形而已,就連護身的結界也碎了。”


    我聽了這話隱隱有些不忿,但還是先使了個決將衣衫弄幹,不然這傍晚月下的海岸上,被風一吹,我竟然覺得有些冷。


    在這宴席之上待了許久,現在上了岸上才發現天色已近黃昏,這北海的邊上有一小漁村,此刻見到在這岸上捕魚的漁民紛紛收了網往家中走去。


    說來這是我第二次見著凡界的人,不過上次是在三危山之下的邑城,邑城不臨海,自然見不著此間的景象。


    這昏黃與黑暗的交錯之際,忙於生計的丈夫終於能在此刻歸家,此刻家中有了妻子煮好的飯菜,或許還有一個小孩,在等他回家,能繞在父母的身旁承歡膝下,我看過的許多話本裏頭,那有請的小姐和公子的結局大多如此。


    我兩度下凡來,雖不曾親身體驗,但是隻瞧著眼前之景,也如同過了一回煙火人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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