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還是握著月風贈我的玉佩喚來了他,我對玄女食了言,我來到昆侖邊境之前,去王母的殿中認認真真的磕了頭,告知了她我此刻不得不離去的原因,王母的殿門依然不開,我卻顧不得那麽許多了。


    我頭一次使喚潮咒,我把玉佩握在手裏,念道:“須彌四方,東弗婆提,南閻弗提,西瞿陀尼,北鬱單越。”一音剛落,我的腳下不知從哪兒生出許多的水,水珠沸起,結成珠串,包住了我,我心下大驚,以為自己哪裏念錯了。片刻後,遠方有一束光直直的衝著王母設下的術法而落下,跟月風離去那時一樣。我大喜,他果然來了。


    他在快落地時化成了人形,紫衣神君,翩翩出塵,他第一句話就是:“你總算是喚我了,你可知道這幾個月發生了何事?”


    他這句話更加堅定了我的想法,容鶴定是出了事,我趕緊讓他把我從這術法結界中救出去,他輕鬆的使了個決,我就從這結界中安然的走出。我出去之後問道,天界可是出了事?


    他道:“原來你也不算耳目閉塞,你可知玄女帶你來天宮是為何嗎?”我當然知道,我那時藏在容鶴的袖中都聽了個明白,容鶴登位前的諸兄弟聯合洞庭水君,私下練兵,玄女把我安頓在天後之後下凡查探,發現此事與魔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後知虞上九重天,贈火鳥於容鶴,因我貪玩,放火鳥出籠,發現竟是上古凶獸九嬰,隻是那九嬰剛出籠時甚為虛弱,除了傷到了我也沒有造成什麽實際的損失。


    可這樁樁件件,無不彰顯出那洞庭水君與諸兄弟的狼子野心。


    他們不知道從何處尋到了凶獸氣息,又不知是如何解封了凶獸,除了九嬰,他們到底還有什麽底牌。


    怪不得,怪不得玄女離開昆侖的時候,她的神情那般異樣。


    月風告訴我,玄女查探出在洞庭湖底,發了魔皇蚩尤的氣息,那洞庭水君與魔界勾結,日日活祭一個魔人給蚩尤,助他出世,玄女把此事稟告給容鶴後,容鶴火速集結了十萬天兵,於一千六百裏洞庭湖的邊界設下結界,不擾人間。


    他親自領兵下界,在洞庭湖內,與諸魔大戰,洞庭水君因勾結魔界,早有防備,容鶴雖然出其不意,但未討到什麽便宜,雙方兵力損失慘重。


    這一戰打了三個月,結界外,四海升平,結界內,仙魔的屍體遍布,洞庭湖底微微異動,他們日日活祭魔人給蚩尤的舉動似乎有了效用。


    天帝出征,天宮無首,戰事日日傳到天宮來,就是傳不到昆侖去。


    容鶴前幾日把洞庭水君斬於劍下,先前登位時候因為種種原因甚至給了封地的那幾個兄弟瘋魔般的用自己的肉身活祭蚩尤。


    地底傳來大動,這一千六百裏的結界隱隱有破碎之感,魔皇出世,毀天滅地,容鶴是仁君,必不會眼看著此事發生。他深入洞庭湖,已經失去音信了兩日。


    我心下一驚,容鶴是天帝,修的是大道,他心中有大愛,此番舉動,不難猜出他想做什麽,道的盡頭,是殉。他為了阻止蚩尤出世,竟然是要以身相殉,得以再把那蚩尤封印個萬萬年嗎。


    我想到與容鶴的最後一次見麵,我那時受了傷,說不出話來,我隻記得他抱著我,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他說些什麽,他不能死,我不想讓他死。


    說話間月風已經帶著我騰雲駕霧,八百裏加急趕到了洞庭湖的邊界。


    這洞庭湖外的結界十分堅固,我輕輕地把手貼了上去,感受那股靈力流動,此刻結界未碎,想來容鶴還有幾分時間,我已經不能再等了,我雖修為不高,但還是吊起全身的靈力往裏衝。


    這結界是容鶴所設,感受到有外力想要突破,自然竭盡全力阻擋,可我想見容鶴之心比著結界更加堅定,它要擋我,卻擋不住我,一時的拉鋸,那結界仿佛生出無數的利刃,我的青衫眨眼間血跡斑斑。


    月風站在結界外看著我固執的想要闖進去,他問道:“你便是這般喜歡他嗎,也罷,既然是你所選,我再助你一次又何妨?”說罷,他抬手運氣神力,藍色的光束還沒有擊中結界,這結界就因碰到了我的血跡而霎時間破裂,化作點點火紅星光,複而又凝成一股火紅的光束衝向洞庭湖底。


    我大喜,想來那光束所歸處,就是此刻容鶴的所在。我來不及跟月風說話,化成青鳥跟著那光束而下,我餘光看到這結界內的慘境,玄女也跟著眾天兵在與殘留的魔族中人最後的纏鬥。她看見了我,大喊了我一聲:“桃梔!”


    可我來不及回答她,我要去找容鶴,我凝起一股靈力把自己包住,隨著那紅色的光束衝進洞庭湖中。


    我是飛禽類,從來沒有下過水,這滋味一點不好受,飛速下沉了大約一時二刻,方才見底,在上頭還看不出來,這湖底的水都已經沸起,若不是我設了靈力保護,都可以把我給煮熟了。那束光順著這湖底的石林中的一處裂縫而下,不見了蹤影。我恢複人形,然後念了個微然決,化成一束青色光順著那裂縫進去。


    方才見到這地底下的樣子,此處很黑,十分空曠,卻魔氣環繞,一縷一縷的黑色怨氣在亂竄,我小心的避開,此刻沒有那束光給我引路,這偌大的地底,我如何才能找到容鶴呢。


    我想起我不過是落在月風那裏一支羽毛,他就能在那麽大的昆侖裏準確的找到我,我也贈了一隻翎羽給容鶴,是以我閉上眼睛,用心感受,桃樹老頭說我的翎羽不僅僅隻是一隻羽毛而已,更是我的一縷神魂,容鶴此番親征,卻帶著我的翎羽,讓我心中有一絲感慨,還好,他帶著我的翎羽,還好。


    我跟著心中的指引,往前一步步走著,越到前時越是感覺到壓抑,想來是走對了。


    說來這洞庭湖也是一處靈氣所在,誰能想到這湖底地下竟封印著上古魔皇,自那創世的神靈身歸鴻蒙來,這天地已經萬萬年未曾出過什麽大事兒,除了幾千年前的諸兄弟之戰,不過想來在那三清天的諸位天尊麵前,也不過是小兒的打鬧般罷了,三清天尊不問六界事,王母也在千年前避世,不想這幾個亂臣賊子竟然仗此,生出如此多的是非,竟然為了拉容鶴下馬,連魔皇的主意都打上了。


    我走了也不知多久,走到一具具白骨堆砌而成的地界,洞庭水君聯合魔界日日活祭,想來這些白骨的歸處就是那些無辜的魔人,說來個個生而為仙,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竟半點慈悲心腸都沒有,真是讓人心寒。


    那白骨封了路,我不得而進,不過我能感受得到我那縷神魂的所在,很近。


    容鶴定然就在這白骨境內。


    我以前從未見過此陣仗,累累白骨,飛沙走石,離那入口處越近,四周亂竄的怨氣越是遍布得密密麻麻,剛下來之時還不覺得,這裏的陰森之感到了頂峰,我的青衫衣裙在強闖結界之時被割破,連皮肉也被劃破,點點血跡滲透出來,不知道為何那些怨氣一直在我身邊環繞著。


    我想起之前還在瑤池之時,王母每逢滿月都會叫我吐納修煉之法,她說我生而為仙,應該對萬事萬物都心懷慈悲,方不負這天賜的恩澤,此刻我站在白骨境外,見此場景,心中悲涼,我當下盤腿而坐,想著當時王母教我的超渡之法,心中默念,當我念起口訣之時,一束靈光從我此處照亮,漸漸擴散,我此刻心中懷著對那些枉死的魔人的悲憫,靈光越來越亮,漸漸四散到整個地底,照亮了這陰森可怖之處,當靈光照到那境內入口之處,白骨化成點點綠色的螢火,約是一盞茶的功夫,整個入口處坍塌,現出裏頭的所在。


    “阿梔?”


    那入口消弭之後,我聽見有人在叫我,我睜開眼看到,那個穿著銀白戰甲,麵目看著甚是疲憊,但是風采不減的,一如我在桃園初見的那個容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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