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舒服日子沒過幾日,這天宮突然熱鬧了起來,七月裏,容鶴的生辰快到了,除了本來就住在這天宮裏的仙官兒,下界各個水君也紛紛上了這九重天來為天帝慶賀。


    容鶴登位快兩千年,這兩千年裏四海升平,六界安定,有好事的臣子會在朝會時提醒容鶴是時候該立天後了。


    說來也奇怪,容鶴不止未曾立後,而且連一個天妃也沒有,平時裏除了每日的朝會,朝會結束了繼續處理庶務,他難道是一個人獨處慣了,所以才把我養在身邊,他閑時會來與我閑話幾句,飲茶吃糕,或是翻一部經書,除此之外也沒什麽別的事情了。


    難道他之所以對我好,把我養在身邊是覺得我甚是有趣,逗個樂子嗎?也罷,反正我本來是靈鳥類,不過我還是對這個認知非常不爽,但是每當我對著容鶴時卻怎麽也生不起氣來,他總是笑意盈盈,而他一笑,我也想笑。


    除了四海水君,還有洞庭湖、太湖與駐守五嶽靈山的神君也紛紛上了天宮,更有甚者,他們有些還是拖家帶口上來的。


    我最最不喜歡那個洞庭水君,上次在淩霄殿聽到了容鶴與玄女的談話,得知他的不臣之心,偏偏他此番是帶著自己的女兒來的,聽說這洞庭水君和容鶴多少沾了點親戚關係,不過還是和容鶴的幾個兄弟更為親近一些,他此番帶著自己的女兒前來,不知道存了什麽心思。


    他那女兒喚做知虞公主,生得倒是花容月貌,不過我自己悄悄腹誹覺得沒我好看,她跟容鶴見麵是在重華殿,容鶴接見了他父女倆,我從正殿外頭路過,正要出去尋司命神君討教有沒有佳人追才子這類的話本子的時候,聽到了她喚容鶴一聲:“表哥。”


    我心裏有些不滿,但也不敢多停留,我雖不喜歡那知虞公主,但卻絕對做不出聽牆角的事情來,而且萬一被發現,那會讓容鶴難做的。


    是以我到司命宮裏時,整隻鳥都懨懨的,同從前桃林的鳥雀們倒是相像,話本子淺淺翻了幾頁,頓時心亂如麻,司命看我不似尋常:“你還是無憂無慮的樣子可愛一些,為何今日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了。”


    我把話本的前幾頁來來去去的翻著,沒有抬頭去看他,也沒有搭話。他卻好似來了興致一般坐到了我對麵,把案上的書啊,各種小物什往旁邊一拋就要跟我談人生的樣子:“你這慘綠愁紅的樣子倒是與那求愛而不得的人相似。你這小青鳥難道是紅鸞星動了嗎?”


    已經這麽明顯了嗎?我呆呆的抬起頭看著司命不說話,他又道:“你看上了是哪家神君,給我說說,我給你拿一拿主意。”


    我眨巴了下眼睛,輕輕地說:“我心悅容鶴仙。”


    司命剛端起被茶喝了一口,聽見我說的這話,直接把茶噴在了我的臉上,我真是太難過了,在司命的致歉聲中,我無奈地抬起袖子把臉擦幹淨。


    司命平複了一下這才說道:“雖然你心悅的這人是天帝陛下,不過說來男未婚女未嫁的,我看好你,做一隻勇敢的青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我看他臉上帶著一絲好笑還有一絲狡黠,就知道他肯定是在揶揄我:“你怎麽就知道我不可能和容鶴仙在一起呢!他對我可好了!你們都不知道!”


    他見我激動了,安撫我道:“是是是,天帝對你可好了,你天真可愛,天宮的人都十分喜歡你呢!”


    我心裏氣悶那知虞公主的到來,更氣悶的還在後麵,我回到重華殿時,才知道容鶴讓人就在這裏給她辟了居所,她也住在重華殿了。


    容鶴見我回來時情緒不高,隻以為我在別處受了氣,然後他說今日仙侍奉上的花糕不錯,還雕成小鳥的形狀,為我傳了一碟,就在他的寢殿內,他坐在書案上看著竹簡,我坐在這邊的圓桌上吃著糕。


    他知道我不高興,但是他以為我不高興了隻要有吃的就會好,雖然平日裏我也是這樣,可如今不同,我吃醋了!但是我沒法告訴他,隻好一口咬掉小鳥的頭泄憤。他見我三口吃完一個花糕,雖然在看著手裏的竹簡,但是嘴角邊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眼下時辰還早,那知虞公主突然過了來,說自己做了幾道洞庭湖的小菜想要獻給容鶴,卻不想見到我在這裏。她大概隻愣住了一秒就開口笑道:“早就聽說表哥在殿裏養了隻靈動機敏的小青鳥,卻不知這小青鳥化形了也是如此的招人喜歡呢。”


    一上來就誇我,還誇得這麽直白,倒叫我不好意思把“不高興見到你”擺在臉上,因為她是容鶴的表妹又是洞庭水君的千金,該給的麵子還是要給的,我站起來對著她行了個禮,隨後又坐下,沒有說話。


    她也不惱,從身邊仙侍的手裏接過一個精巧的食盒,到了桌前,擺出了四樣小菜,一碟是風醃果子狸,一碟雞髓筍,一碟清蒸鴿子蛋,還施了仙法讓每個蛋都立在碟上,還有一碟聞起來像是用棗泥製的山藥糕。


    容鶴倒是未曾起身,隻是口頭上說:“勞煩表妹了。”然後就再無動作,那知虞公主倒是有了些許尷尬。


    我又吃了一塊糕的時間,她就稱天色晚了,先告退了,從容的行了禮離去,她離去後我一直盯著那盤鴿子蛋,然後打了一個冷戰。


    容鶴見我動作覺得有些好笑於是問我怎麽了,我道:“我瞧著這鳥蛋有些感慨罷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容鶴被我逗笑了,放下竹簡,坐到我身旁,說道:“那這花糕也是小鳥模樣,你不也是一口一個,吃得甚是暢快嗎?”


    我沒有接他的話,說道:“容鶴仙不嚐嚐知虞公主的手藝嗎?”


    他搖了搖頭,問我:“那阿梔可要替我嚐上幾口?”這人好生奇怪,人家為他做的吃食,他自己不吃也就算了,讓我吃,我才不吃呢!我們做青鳥的都很有骨氣!絕對不吃情敵送的東西!


    我搖搖頭堅決不吃的樣子讓他笑得更深了,他拈了塊小鳥花糕喂到我嘴邊,我完全沒有多想的咬下一口,然後他一揮手,那滿桌的菜皆不見了蹤影,他重新倒了一杯溫茶遞給我,說道:“我與阿梔一樣,也覺得吃鳥蛋甚是可惡。”


    為什麽這個人前一秒做了讓我難受的事,但他隻要跟我說一說話我就不會跟他生氣,反而好像更喜歡了他一點呢?我不過是隻將滿兩千歲的青鳥,我這年紀不算大,但也不能算是幼齒了,這兩千年來第一遭心動,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種情緒,我也不知道容鶴為何對我這麽好,想來他大概也是不討厭我的吧?


    確認了這件事,看來今夜可以做個好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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