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子橋上,張翰文單薄的身形隨著初冬的寒風微微搖晃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落入強人之手,自己又無能為力,此時內心之煎熬,旁人是無法體會的。


    “報~~!姚閣老密信到。”手下將一上了封蠟的木盒子遞到張翰文跟前,張翰文死寂般的眼神中終於透出了點生機。


    當晚紅岩寨中大擺慶功宴,眾人覺得他張翰文堂堂一知府也不過如此,還不是要向慕容小穗低頭哈腰的。


    可他們不知這全是官軍無法調動的緣故,否則隨便一個衛所的人馬就可以把他們給滅了。


    朱婉晴是最清楚其中緣由的人,她提醒慕容小穗不要放鬆警惕。


    說來也奇怪,不知從何時起,朱婉晴內心倒希望這幫人能事成了,可她本應站在張翰文那邊的,無論出於公主的身份還是出於和張翰文的關係。


    開席之後,沒過半個時辰,這夥人就一個接一個喝倒了。慕容小穗酒力甚好,和僅存的一大胡子頭目做終極對決。


    朱婉晴不喝酒,看著這群渾身發臭的男人們很是討厭,但又不好意思先退席,怕駁了慕容的麵子。


    慕容小穗和大胡子有各自灌下一壺後,雙雙爬桌上不省人事。


    好了,這下大廳裏徹底安靜了。


    張小虎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裏躥出來,幾步來到朱婉晴身邊。


    “公主,這是大好時機,快逃吧。”張小虎說著邊架著朱婉晴往外走。


    朱婉晴壓根就沒想著要逃走,但玲兒和張小虎一左一右架著,一時間她自己也拿不準注意,呆在這是不妥當,可那也是為了天下蒼生啊,到底走還是不走呢?


    還沒等她考慮清楚,這人都已經到了寨子後山的懸崖陡坡了,從這裏下去穿過條小溪就能回到魯道找到青州衛的路卡崗哨。


    張小虎目前不能說是武藝高強吧,但好歹是練家子,這個陡坡他自己下去是沒啥問題,可玲兒和朱婉晴就麻煩了。


    張小虎提議他先把公主送下去,回頭再上來接玲兒。


    可朱婉晴是天生的恐高症,再者她就是掉下懸崖穿越的,心裏有了陰影,此刻是說什麽也不敢答應。為了抓緊時間,張小虎隻得先把玲兒送了下去。


    待其返回,隻見朱婉晴已嚇得臉色慘白。


    朱婉晴心想自己遇見山賊也沒怕成這樣,可眼下這懸崖,那是看一眼就從頭涼到腳。心慌氣喘手腳無力,感覺快要死了一樣。


    張小虎抱住朱婉晴正準備一躍而下,卻突然發現,剛才玲兒還能自己動彈,所以下去沒啥問題。可這朱婉晴已經嚇得如死屍一般了,自己借不上力來,怕一會兒萬一脫了手摔著公主那不就完了。


    正當他犯難之時,背後已經響起了追兵的叫喊聲。


    慕容小穗被尿憋醒後,抬頭一看公主不見了,派人去屋裏查看,也沒發現人,正門有人把守他們是出不去的,隻有走後山,於是就火速帶人追來。


    “站住!”慕容小穗大喝一聲。


    張小虎管眼瞅著人就要追上來了,自己又打不過那人,管不了那麽多了,拚一拚運氣吧。


    朱婉晴隻覺得身子一空,失去了支撐,就像鵝毛飄在空中那樣給,自由盤旋著。


    沒錯,張小虎果然脫手了。


    玲兒在下麵目睹了這一切,眼瞅著公主就要重重摔下,不由捂上了眼睛不敢看。


    慕容小穗雙腳一蹬,整個人像拉滿弓的箭一樣,射了出去。


    朱婉晴雖身體無力,意識還是清醒的,原以為自己要死了,沒想到半空中被一雙溫暖的大手一把接住。


    這人是誰啊?怎麽那麽有安全感。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小時候父親抱著生病的自己吊滴瓶的時候。


    張小虎在空中使了幾招輕功,算是穩住了身子安全落地。


    慕容小穗單手抱著朱婉晴,另一隻手抓住懸崖壁上的藤蔓,不斷減速,最後也平安到達懸崖底部,隻是這抓藤蔓的手已經是血肉模糊。


    “好你個張小虎,成事不足......”玲兒見小虎差點把公主害死,上去就是一頓數落,但一看慕容也在這,有點家醜不可外揚的意思,於是就打住了。


    “晴兒,晴兒,你沒事吧?”慕容呼喚著朱婉晴。


    晴兒!?張小虎和玲兒都驚呆了,這人膽子真夠大的,敢這麽叫公主,人家可是有相好的,這鮮卑人真是無禮至極。


    朱婉晴聽到有人喚她,微微睜開眼,許是剛才在空中轉暈腦袋的緣故,朦朧間他竟把眼前的男子看成了張翰文。


    朱婉晴微微一笑,露出驚世美顏,滿眼都泛著愛的光芒。


    隻是這一切都苦了慕容小穗,他全然不知自己是錯領了屬於他人的愛。


    “你起開!”玲兒推開慕容小穗,把公主扶起來。


    張小虎見慕容已經受傷,讓我一隻手,我還不信打不過你。


    想到這兒,小虎悄悄拔出腰中的短刀,從背後靠近慕容小穗。


    慕容小穗完全沉浸在剛才的幸福感中,全然沒有發覺背後的三寸寒光。


    噗~!


    慕容隻覺得背上一涼,緊接著就有液體不斷冒出。他強忍著劇痛,想回過頭去,無奈刀子已經紮進了他的胸腔,他傷勢過重,隻能漸漸癱坐在地上。


    “你幹什麽啊?”玲兒見狀大驚失色,她不理解張小虎為什麽要殺慕容。


    張小虎倒也是為自己的小人行徑有一絲內疚,但理智告訴他必須帶著公主趕緊逃離,那幫矮騾子用不了多久就能下來。


    三人跨過小溪,朱婉晴還沒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以為背自己的是張翰文。


    此時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魯道就在麵前,順著往下走,不出三裏地就有青州衛設的卡哨,找到軍隊就安全了。


    可玲兒實在是跑不動了,加上自己背著個人,體力消耗嚴重,張小虎決定先找個地休息片刻。


    為了避免被歹人發現,張小虎吸取了前幾次的教訓,安排她們在一丈高的蘆葦叢裏休息,雖是蚊蟲多了些,但卻安全的很。


    玲兒累的不行,好不容易緩過勁來,對著張小虎就是一頓臭罵:“人家慕容公子沒怎麽招你吧,你有必要下黑手殺他嗎?”


    已經完全恢複的朱婉晴一聽這話,也是驚住了,兩眼死死瞪著著張小虎。


    張小虎不敢直視公主的眼神逼問,低著頭說出了慕容小穗當年的故事。


    慕容小穗是一鮮卑貴族的後裔,家族曆經多年滄桑巨變早已家道中落。


    他父親用最後的積蓄把他送到終南山修行,為的就是讓他好好學習中原文化,以圖將來在大明朝能有個好的生活。


    可那慕容小穗天性自由散漫,常常頂撞師傅,又生的一副胡人模樣,鄉裏鄉親都不待見他。


    按三尺真人的原話說就是:此子雖天賦異稟,對武學頗有悟性,然心浮氣躁,又不肯勤讀詩書修身養性,將來恐為禍患。


    果不其然,慕容十六歲那年,也就是張小虎現在這個年紀。山腳下的王屠戶一家遭滅門,家中財物被洗劫一空。


    後來有人發現這段日子慕容小穗偷跑下了山,在鎮子上大吃大喝還賭錢,像是發了筆不小的財。


    就這種情況下,傻子都知道命案是誰幹的了。


    後慕容小穗被三尺真人抓回到山上,當著眾鄉親的麵審問。


    眾人都要求直接把他處死,但三尺真人說隻因慕容有了些來路不明的錢財就定他的殺人罪,略顯牽強,還是讓太上真人來判他有無罪責吧。


    於是三尺真人就讓慕容當眾抓鬮,生或死全看神靈決斷。


    後來不出所料,慕容抓了生簽。


    這下百姓們也無話可說了,畢竟在這一帶三尺真人是最有威望的。


    其實那是師傅故意放了條生路給慕容,但同時第二天就把他趕下了山,讓其自生自滅,因為這裏已經容不下他了。


    在張小虎看來,那王屠戶一家子的命,都得算在慕容頭上,如今他是替死去的冤魂複仇,沒什麽自責的,即便自己殺人的方式非君子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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