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靜回府兩個月,劉金兩家就辦了喜事。二月十二,冰雪消融,鮮花吐蕊。


    金郡守娶媳,劉知州嫁女,城內的飯館免費開放。青州城內,人聲鼎沸,喜氣洋洋。


    辰時末,一輛花轎自劉家出發,前往金家。劉靜坐在花轎上,手裏握著出門前劉夫人給她的蘋果,仿佛握著自己前程。


    花轎在金家門前停下,一隻手伸過來,劉靜將手交出去,也交出了自己的餘生。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兩手相握之際,劉靜就想好,往事不可追,來者猶可待。往後的日子,敞開心扉去接納這個陌生的丈夫,孝敬公婆,友愛親友。


    可劉靜的期盼,在洞房時被金謹殘忍的打破。少年一身紅衣,沒了初見時的風度,語氣裏帶著怨氣。


    “你應該知道,我對你沒有感情,為何還會同意嫁給我?”


    “我心裏已經有人了,若不是你回了劉家,今日與我成親就會是另一人。”


    “我與她青梅竹馬,是你生生插了一腳。她是那樣蕙質蘭心,知書達禮的女子,她本應該有一個富貴榮華,步步錦繡的人生,是你搶了她的。”


    “她是被嬌養長大的,受的是高門貴女的教育,如何能適應那市井生活。”


    “你不就是想要做金家的少奶奶嗎?如今你如願以償了,就好好守著這金家少奶奶的身份過一輩子吧!”


    金謹放完狠話,瀟灑的甩袖而去,徒留劉靜獨守空房。


    喜帕之下,劉靜先是愣怔,再到明了,一顆滿懷期待的心被潑了一盆冷水,剛燃起來的火苗“噗呲”一聲滅了個幹幹淨淨。


    “我猜到你心裏有人,卻沒想到你心裏的人是她,若是知道,必不會答允嫁過來。可你不願意,為何自己不拒絕呢!”


    “還有你說的話,我有一句不讚同,不是我偷了她的人生,是她偷了我的人生才對。”


    可惜這些話,沒人聽到,劉靜自言自語著,胸口悶得生疼。


    金謹出了新房,就沒再回來,劉靜哭到睡著。


    第二日去給公婆敬茶時,金家眾人的目光中夾雜著同情。劉靜拿到的茶水是滾燙的,金夫人久久不接,眼神裏帶著責怪。劉靜雙手被燙得通紅,半晌之後,金夫人才接了茶。


    “劉氏,我問你,昨兒個夜裏,三少爺是在哪裏睡的?”


    劉靜壓下心頭不適,答道。


    “兒媳不知。”


    “你不知,新婚之夜,新郎就不回房,你怎麽做人媳婦的。”


    金夫人帶著嘲諷的話,像刀子一樣紮在劉靜心上,金家的姑嫂們也譏笑道。


    “倒底是長在市井的,這一身的小家子氣,與之前的劉欣不能比,若我是三哥哥,我也不願將就。”


    劉靜手腳發涼,氣得發抖。


    “你們要娶的到底是知州府的姑娘還是劉欣,若要劉欣,大可去祿衣巷下聘,我自不會強求著嫁過來。”


    話音未落,金郡守就帶著昨夜徹夜未歸的金謹進門。在丈夫麵前,金夫人沒了麵對劉靜的頤指氣使,掩麵而泣。


    “進門第一天,就公然頂撞婆婆,這樣的兒媳婦,我金家要不起。”


    金郡守沉著臉一言不發,金謹冷冷暼了劉靜一眼,嗤笑道:“果然是小門小戶出身,連孝順婆母都不知道嗎?”


    劉靜身體顫了顫,眼看眼淚就落下來,金郡守揚聲喝了一聲。


    “夠了,一大早鬧什麽鬧,新婦才進門,就鬧得雞飛狗跳。謹兒,帶著你媳婦認認人。”


    金家就是金郡守的一言堂,他發了話,沒人敢多言。


    金謹帶著劉靜一個一個的認了金家的家眷。


    然而,這一早上的折騰遠遠沒結束,用飯時金夫人讓劉靜站著伺候,給她布菜上茶。


    金家人坐著她站著,人家吃著她看著。


    等金夫人吃好,其餘人也迅速放了碗筷,下人們有條不紊的收了桌子,劉靜餓著肚子回了院子,問下人們要了些點心果腹。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天,一直到回門那日。


    金謹自從婚後就不見人,劉靜每日還要被金夫人叫去站規矩。回門那日都是金郡守將人押著回來,逼他陪劉靜回劉家。


    回門的路上,金謹一直冷著臉。下了馬車又換上了笑臉,親熱的牽起劉靜的手。


    “夫人小心些。”


    劉靜的狐疑的看了一眼金謹,金謹附在她耳邊低語。


    “左右這婚事都已成事實,你想必也不想讓劉夫人跟著擔心吧,不如好好演一對恩愛夫妻,好讓他們安心。”


    劉靜不語,又橫了金謹一眼,金謹渾不在意。


    “聽說下個月你父親的知州任期就滿了,需要回京述職。往後劉大人能不能留在京城任職,還要看我爹的推薦。你想為了自己的事阻礙了你父親的前程嗎?”


    金謹威脅起了作用,劉靜雖然還沒給金謹什麽好臉色,也不再拉著臉。


    劉夫人早吩咐下人置辦好了宴席,招待女兒女婿。


    一直在書院的弟弟劉賢也難得回來,見劉靜與他新婚的丈夫。


    劉家人少,中午在花廳裏擺了一桌,一家人團團圍坐。飯桌上,劉夫人不住的給女兒夾菜,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來,多吃些,你看你都瘦了。”


    金謹立馬放下碗筷請罪。


    “是小婿沒照顧好她,才讓靜靜日漸消瘦,請嶽母責罰。”


    劉母一愣,旋即笑著將人請起。


    “你這孩子,快起來,別動不動就跪,我那會怪你。”


    “嶽母心慈,小婿感激不盡,能娶到靜靜,是小婿幾世修來的福氣。”


    劉夫人笑容越發燦爛。


    “靜靜從小不是在我們身邊長大的,我和你嶽父都對她偏疼了幾分,若她有不當之處,姑爺隻管來告訴我,我自會教她。”


    “哪裏,靜靜知書達禮,進退得宜,我們一家人都很喜歡。”


    金謹嘴甜,惹得劉夫人笑的合不攏嘴。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


    飯後,劉夫人留女兒在房裏說私房話,劉大人新得了一副古畫,拉著女婿和兒子去鑒賞,臨出門前,金謹暗裏給劉靜遞了一個滿含警告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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