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赤姬與藍帝先後受傷,敵方的陣營大受鼓舞,發動的攻勢更加激烈狠絕。夜逝水更是率領著一大隊鬥羅甲士快速接近,這一次他們的目標齊齊轉為雲雁,緊咬著她不斷追擊,要將冷淵的魂魄奪回。


    雲雁一邊護著隊友,一邊朝天台艱難地前行,眼見就要邁入星路時,又被大波的夜影衛堵截,不禁十分煩躁。現在的她,出劍幾乎沒有經過思索,動作卻行雲流水,就像隨手拈來一般自然。


    血色火光,雷電雨水,星芒在銳器上迸射……


    耳旁雖然響起隆隆的轟鳴,卻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平穩的呼吸和心髒跳動。眼前雖然布滿濃鬱的色彩,卻好像進入了單純的黑白世界,這個世界,隻有生,或者死。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狀態,劍隨著心意而動,殺氣不再展露鋒芒,卻在攝出之後,絕不會落空。頭腦如此清明,手下的招數卻如此暴戾囂張,宛如瘋魔。


    不知截殺了多少敵人,身上也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狀態。就像走在黃昏後落雨的森林,隨手拂開滾落水滴的落葉,心情平靜得連自己都覺詫異,甚至有些貪戀,這種勢如破竹的狀態……


    “雲雁。”就在這種有些飄忽的狀態中,凜紫傳來輕聲呼喚:“雲雁……你能聽見我嗎?”


    雲雁打了個激靈,終於將神思落地,心中突突直跳,揮袖祭出避塵訣,將滿身的血漿消除:“看來我剛才又入魔了。”


    “外表沒有瘋魔化的鱗片,也似乎神智清晰,因為你的劍勢有條不紊。”凜紫道:“威力比平時高出一倍,雖然令人高興,但也讓人擔憂。”


    “唔。”雲雁道:“我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自己就是一把劍,冰冰冷冷沒有情緒,隻隨性地殺戮,迎接著戰鬥。”


    “原來是這樣。”凜紫鬆了口氣:“這是合體境劍修得道入境的正常感受,此階段可以人劍合一,劍隨心動,神思融入劍勢中。”


    “沒有想到,你竟能這麽快的入境。”他認真道:“但合體入境也具備一定的危險,當人劍合一時,雖然威力提高很快,但就像踏入了一場幻夢。”


    “我先前甚至覺得,自己不在此地,而是行走在雨後森林中。”雲雁點頭:“劍招斬物留下的碎片,化為了落葉,敵人身上的血液,變成了雨水。”


    “這場幻夢如果沉迷進去,有可能永遠也醒不來。”凜紫有些著急:“你升階的時日尚短,過早入境不是好事。”


    “放在平時不算好事。”雲雁道:“但現在情勢緊迫,倒也不是壞事。”


    凜紫沉默片刻,又道:“那麽你要記得,當我出聲呼喚時,切記切記醒過來。”


    雲雁點點頭,又隨意地挽出劍花,朝著又一批撲過來的魔族蕩去。隻見紫氣好像颶風,夾帶著星芒,將敵眾像浪花一樣高高掀起,又重重跌落,慘叫著墜下雲端。


    她直立著身子,姿容端麗瀟灑,如此從容便驅散了數十敵手,看得敵我雙方都有些發怔。


    身後的夜影衛,明顯僵住了腳步,而身前剩下的一小隊魔族,個個高舉起雙手,拋掉了武器。為首一人不知從哪裏摸出了塊白綢,挑在陌刀上拚命搖晃,就像鬥牛士一樣,吸引過來雲雁的注意。


    “任仲奚?”雲雁這才看清了搖白旗的人,當即凝勢不發。


    “大鬥師閣下。”那魔皇近侍隊長,一臉仰慕地注視著她,深深鞠躬行禮:“這麽久不見,你已是如天人一樣的存在,威能震懾寰宇,傲視群雄。”


    蒼龍城的皇族常年累月拍大司祭馬屁,這些阿諛奉承幾乎隨口就來,雲雁也不多介意,隻對他簡短詢問:“你們陛下呢?”


    “你也沒有看見她?”任仲奚手裏的白旗啪地一聲掉落,神色轉為驚慌失措。


    “我隻看見她被夜逝水削成了一具白骨,被黃帝馱走了。”雲雁回答。


    “我剛才已經擠過去看了黃帝,身邊並沒有陛下。”任仲奚心急火燎,突然臉色一變:“難道……她已經被那條龍給……”


    “顧擎蒼不會害三三念。”雲雁思索片刻,將冷淵的神魂拋給他:“極大的可能是,已讓小乖帶她回酆州了。”


    “這是……”任仲奚接過小火神定睛一看,張嘴大叫:“這不是自爆神魂的冷淵長老嗎?”


    “他自爆了多次,被黃帝、魔皇和夜逝水連番鎮壓。”雲雁道:“結果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無論如何也爆不起來了。”


    “帶著火神回酆州找三三念去。”她回望了眼身後的夜影衛:“絕不能讓夜逝水得到,用他養成終結零。”


    “遵命。”任仲奚連連點頭,鬼鬼祟祟地把冷淵藏進法器裏,對身旁的魔皇衛隊打了個響指,再掏出一枚白鹿角,開始釋放夜幕行歌。


    就在那傳送陣緩緩開啟時,他突然側身,在綠光裏麵朝雲雁:“大鬥師閣下,還能再見嗎?”


    “我也不知道……”雲雁回答得很平靜:“這場戰鬥隻有兩個結局。”


    “好一點的,便是我們守住了天門,贏得鈞天大戰的勝利,也驅趕了夜逝水。”


    她繼續道:“壞一點的,便是終結零誕生,將整片大陸都吞噬成虛空,再也沒有任何生靈存在。”


    她注視任仲奚:“這兩種結局,我想隊長你都不願看到。”


    任仲奚咧嘴一笑:“有沒有更好的結局,此戰是我們酆州勝,夜逝水的計劃也徹底失敗?”


    雲雁冰冷嚴肅道:“隻要我還活著,就沒有這個結局。”


    任仲奚長歎:“要是別人說出這樣的話,我倒不以為然。”


    “但大鬥師閣下的話,我自然是信的。”他對雲雁拱手:“作為陛下忠誠的部屬,我隻想求你一件事。”


    “看在昔日與陛下的情分上,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綠霧漸漸包圍了魔皇衛隊,因為他們身份的特殊,四周的魔族自然沒有任何阻攔。任仲奚安然站在光圈中,神色複雜地說完,便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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