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談之間,又有好幾隊賓客來到,絡繹不絕地穿過殿門,望著華美豐盛的宴席,流露吃驚神色。雲雁認得左邊天柱峰的領隊,是石不言的師父,熱情豪爽的晏語芙。


    而中間天英峰的領隊,是老熟人:大司劍洛熙。她身側站立的是,天輔峰的賓客隊,在真武台上,曾被綠綺附身,和自己玩命的開陽王子祁沐然,正拋過來溫暖友善的笑容。


    至於中間天心峰的的領隊,也是真武台上認識的一名選手,柒月一歌的師妹丁筠。她與別人稍有不同,看過來的目光極其熱烈,幾乎要炸出心型星星來。


    “玩命俠!”丁筠揮動手臂,一改不苟言笑的風格,急匆匆跑近雲雁,打量她的帷帽下輕紗:“都說你因禍得福,重塑了一副極佳的肉身,為什麽不展露給大家看看!”


    雲雁暗自歎息,不厭其煩開始解釋:“丁師妹,實不相瞞,我先前遭遇了一場激戰……”


    “了解了!毀容了需要修養對吧!”丁筠立刻醒悟,湊近她親密道:“咱們雖是劍修,也是女修,對這方麵的重視度,的確比男修要多些,可以理解!”


    “想不到啊,昔日我在真武台上對戰的玩命俠,如今已經是紫姬。”她滿臉仰慕地注視雲雁:“而且立刻就要做天任峰主了。”


    接著那女修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這樣的話,要找你請教劍招,切磋娛樂的話,就會很難。要知道,上次輸給你後,我整日整夜都在苦練呢。”


    雲雁微笑:“師妹不必介意這些虛名,想要來與我印證劍術時,便盡管找來,隻要有閑暇,我定會陪你練手的。”


    “真的嗎!”丁筠臉上的迷妹表情,一下升華到了狂熱。她激動地手都有些發抖,還是伸出來攥住雲雁的廣袖:“那就謝謝師姐了!真是太好了!”


    雲雁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注視她身後的隊伍,終於把心中的話吐露:“丁師妹,你柒月師姐呢?她……今天不來了嗎?”


    “師姐身子有些不適,叫我帶來了賀禮。”丁筠活潑地對身後弟子招手,抬上了兩籃時令花卉,又捧出精美珍貴的一個劍匣:“這個劍匣叫紫氣東來,是天工付清寒年輕時候打造的佳品,被咱們峰主蕭逸塵珍藏。”


    “師姐她覺得和你相配,便央求他取了出來,當做賀禮贈給你。”她一把將紫氣東來匣塞給雲雁,有些撒嬌道:“你可千萬不要推辭!”


    付清寒年輕時打造的珍品嗎?怪不得它一出現,止水便傳來陣陣悸動。當然是不會推辭的……雲雁心中泛起惆悵,寶貝地接過劍匣抱在懷裏:“請替我回去告訴柒月一歌,說謝謝她的禮物。”


    “好!”丁筠爽快乖巧地應答。


    耳邊卻傳來雲雁的擔憂的低語:“柒月身為劍修,應該很難抱恙染病,不知她現在怎樣了。”


    ……


    ……


    天心峰,遊龍澗。


    蕭逸塵對著身前的瀑布,輕輕彈射出一道真氣,但見水花飛濺,宛如落英繽紛,層層疊疊撒在更遠一些的雪竹叢中。


    “師兄!”林間傳來柒月一歌的抱怨:“你在做什麽!我心情不好,別來打攪我!”


    “為何心情不好?”蕭逸塵回答:“我聽人稟報,說你身體欠佳,所以連雲雁的即位宴也不去參加。”


    “你身體欠佳?前幾日與我練劍,不是還中氣十足嗎?”蕭逸塵邁步走向竹林,語氣冷凝:“如果短短幾日,就染病在身。這還修的什麽道,根基如此嬌氣,和凡人無異。”


    “是身體欠佳,我病了。”柒月一歌突然站到濕漉漉的雪竹叢外,倒提長劍,手裏甩動個碩大的酒葫蘆,腳步有些踉蹌。


    “神魂旺健,肉身無恙。”蕭逸塵皺起眉頭,飛出一指截斷她手裏的酒葫蘆細繩:“卻不激發靈氣防禦,在這裏灌下七步倒的烈酒。”


    他突然發出大聲嗬斥,將柒月一歌身邊的雪花盡數掀飛:“渾渾噩噩,如此疲懶,成何體統!”


    “師兄,我病了……是心病。”柒月一歌俯身撿起酒葫蘆,踉蹌著倒退幾步,似笑非笑喃喃道:“我不能去看雲雁,不能親自祝福她……嗝兒!”


    “因為一看到她,就覺得自己好失敗!”她突然朝前撲上,攥住蕭逸塵的衣袍,兩眼隱隱有淚花:“一想到很早以前,她還是靠我用真氣相助,才能踏入仙門的凡人,就好難過!”


    “胸口好像吞了炭火,口幹舌燥,兩眼也有澀感,好像在發紅。”柒月一歌抬起頭,有些驚恐地望著蕭逸塵:“怎麽辦!師兄!我在嫉妒雲雁!她現在是紫姬持劍,是天任峰主!可是我呢?我沒有任何成就!”


    蕭逸塵抬手牢牢扶住她,沉默不語,方才的憤怒已煙消雲散。


    “若將真話吐露,大家都會嘲笑於我。”柒月一歌發出有些尖銳的叫聲:“因為嫉妒這種感覺,是自卑的無能之輩,才會沾染上的。”


    “不想承認自己無能,但是我好難過……”她終於哭了出來:“師兄聽我傾訴真言後,請重重責罰我吧!”


    蕭逸塵微微使力,將有些狂熱的柒月一歌扶起,宛如雕塑一般的臉頰上,浮現出隱隱笑意,與他平時的冷傲判若兩人。


    “知道嗎?很早以前,我與你一樣,也在心底深深地嫉妒著某個人。”他拍拍她的肩頭,發出溫和的淺笑:“他就是我的大師兄付清寒。”


    “我愛著他,卻又嫉妒著他,與你對雲雁的情感一模一樣。”他凝視發怔的柒月一歌:“其實有時候,嫉妒也能變為很好的動力。幾千年來,我一直思念著師兄,回顧有他在的日子。”


    “如今心意漸平,劍道有成,眼底的世界已老。”蕭逸塵眺望皚皚白雪:“我也經常在想,如果師兄還活著,繼續修煉下去,我能否與他比肩。”


    “一想到這個,就有巨大的危機感襲上心頭,對劍道的執念越沉。”他對柒月一歌點點頭,捂住自己胸口,輕輕拍動:“所以,我成為了論劍山第一劍。”


    “勇敢地凝視她的背影,努力去攀登她那座山峰。”蕭逸塵抹去師妹眼角的淚花,兩人的身影凝固在一片銀白裏。


    隻有他悠遠的話繼續傳來,在飛雪裏回蕩:“追著雲雁的方向而去,漸漸的你會發現,你不再隻看見她,而是看見了更高更遠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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