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雲雁正在識界裏運功,神思漫遊天際。


    與折羽的一番死鬥,幾乎將這地方給弄得天崩地裂。雖然極其不願承認,但事實擺在眼前,那個家夥也算此地的主人,是自己的一部分。


    但對折羽來說,自己才算她的一部分吧。偶爾想起,還是會記得從前,她對自己百般關愛,諄諄教導。現在伊人永逝,再也見不到她了……


    因為當時正在兩忘狀態,連她最後以什麽模樣消失的,都完全不得而知。想到這裏,雲雁微微有些惆悵,也有些心酸:她很痛苦嗎?還是像平時一樣優雅沉靜……她是否還有話告訴自己,如果有,那會是什麽呢?


    無論外人如何視她為魔頭,如何厭惡她。可她與自己的親近之感,終究難以抹去……這份對折羽淡淡的思念,是雲雁埋在內心深處的情感,連她也不願意承認和碰觸的秘密。


    懷抱憂思,她正收拾著殘局,將崩塌狀態的氣海雪山,緩慢地重新支撐起來。或許因為這是一個分神期的識界,又或許它在糊裏糊塗之間,受到了天雷的洗劫。所以想要修補它,變成了個大工程,需要源源不斷的靈力。


    連自己也無法度量的靈力。


    好消息是,經過衝虛的教導,轉乾坤燃燒的能量,足夠支撐從外界將靈力導入,沒有半點桎梏。壞消息是,從半個時辰前開始,靈力的供應在逐漸下降。


    難道在自己如此迅猛的吸納下,區域之內的靈力,都已經幹涸了嗎?


    雲雁微微皺眉,從識界裏抽離出來,回轉肉身睜開了眼睛。


    第一眼便看見了楊蘋和廖佳的兩個腦袋,從上方湊過來俯視,喜笑顏開齊聲道:“你醒啦!”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看見突然冒出來的兩女,雲雁有些驚訝,想要活動一下身體。卻不料剛一劇烈動彈,便從四麵傳來針刺般的痛楚,一股涼意直扣神魂。


    不好……無論是神魂識界還是肉身丹田,現在都急需修複,受不得這種衝擊!雲雁回過神來,低頭一看,隻見兩指來寬的七彩鏈條,正遊動盤旋在全身,立刻卷起了怒意。


    “是捆仙鎖,但和尋常的不一樣。”楊蘋抬手扶住她的肩膀:“這個叫虹亙中天鏈,你千萬別和它硬拚,因為它會根據修士的力道,激發出對等的壓力。”


    “師姐萬萬不要動怒。”廖佳忙不迭地取出條毛毯,將雲雁裹住,小聲道:“如果大力掙紮,不僅虹亙鏈會綁得更緊,他們說不定還會取出一些厲害的法器來押解你。”


    他們?


    雲雁迅速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正在一個白色小橇裏,被青赤兩把大劍承載,滑動在九曲雲道上。除了靠得很近的廖佳和楊蘋,身邊還走著不少人,個個麵色凝重,十分警惕。


    衛歸、白影衣、祁念真等人都在其中,而其餘不少人,都穿著戒律堂特有的寬袖到膝白衫,佩戴著頂級劍衛的昆崗玉,一看就知道是精挑細選的執法弟子。


    不在冰壇,被他們給弄了出來。


    怪不得靈氣吸納在迅速減弱,身上綁著捆仙索,如何還能正常運功。豈有此理……雲雁微微握住拳頭,在問道壇被落星白少陷害後,原以為不會再有這麽尷尬的時刻。


    想不到修到了分神期,居然被人又捆了起來!


    隻要將九轉開泰完全釋放,管它什麽鎖鏈,都會立刻化為塵土,然後就會和眼前這些人大打一場……她重重呼吸一口,強行將胸中怒火壓製。然後……會波及到徐澤龍和周晴他們,更何況,還有那隻魔族的小黃雞。


    梵天秀這樣的身份,在自己大鬧論劍山後,可能被氣急敗壞的修士們一劍穿心。魔族在神州是沒有生死權的,和人族在酆州一樣。想著那胖胖的小家夥,尖叫著哭喊“娘親”的情形,雲雁的怒意徹底萎了。


    她攤開手掌,微微驅動源力,便能看見衝虛贈予的天樞劍令。那淡淡的閃電圖紋,正溫暖地盤繞在掌紋上,染出一片奇異的碎光。觀看了片刻,將手掌握緊,對廖佳二女道:“你們要我送去哪裏?”


    “去峨頂的戒律堂。”廖佳小心翼翼地望著她,見雲雁沒什麽反應後,繼續吐字:“……當眾審訊。”


    “你冷不冷,我們在冰壇時,看見以你為中心的方圓數裏地,全部結出了厚厚的岩冰。”楊蘋頗為糾結地,攬過雲雁的長發:“看,它們都變成了雪白色,好像將寒穀的冷意盡數吸收了一樣。”


    雲雁怔怔地盯著自己的白發,情緒倒很穩定。


    出現這種變化,乃是在不自覺之間,拚命吸收了冰壇區域的靈氣導致。寒穀讓自己變成了個雪人,但不會持續多久,隻要換個地方修煉段時間,就會長回來了。


    因雲雁陷入思索而導致的沉默,讓兩女有了點誤會。


    楊蘋強顏歡笑拍了拍她的肩:“別誤會,我們不是來押解你的。”


    “我們是求了衛歸執事,專門來看你的。”廖佳湊近過來,用牛骨梳開始梳理雲雁的白發,指了指懷裏的包袱:“帶了許多日用品來,從現在起,讓我們暫時做你的仙侍。”


    雲雁緩緩搖頭:“沒必要,多謝你們的好意。”


    “就讓我們陪著你吧!”楊蘋也湊了過來,眼底隱隱有淚花:“至少在被審訊的日子,讓我們照顧你,我二人修為低微,戒律堂不會介意的。”


    “我不需要照顧……”雲雁話說到一半,目光落在她的眼睛裏,驚訝道:“你哭哭啼啼作甚,好像我要被判死刑似的。”


    楊蘋滿臉驚慌,重重點頭,快要哭出來了:“有人說你得罪了七劍,這次審判後,怕是活不了!”


    廖佳一把捂住她的嘴:“小聲點,別被人聽見!”


    “不怕被人聽見。”雲雁笑了笑,朗聲道:“我倒要看看,論劍山會怎麽編排罪名,罔顧道義,將我送上誅仙台。”


    她這句話擲地有聲,飽含著無所畏懼的鋒銳傲氣,立刻把押送隊伍全體吸引,頓住腳步不動,朝這邊默默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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