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元化也不是個低階,隻霎那之間,便被雲雁的殺念給驚動,急急轉頭,一眼便看見銀亮鋒銳的止水。他驚駭之下,豎起眼對身後之人低呼:“你想做什麽?”


    “我不習慣背後砍人。”雲雁從劍府裏調用起轉乾坤,沿著經脈,小心翼翼地突破九轉開泰的桎梏。


    她一邊聚力,一邊麵無表情說話:“你和衛歸將我的三名弟子,派到羲和觀送死,我要代他們問候你。”


    “問候……”祁元化喃喃出聲,繼而臉色大變,不可置信地盯著雲雁:“你……你想在此時此地,找我尋仇?”


    “我是個元嬰,你隻是個心動,連金丹都沒有結出。”他驚異之色漸去,嘴漸漸朝兩側裂開,目光暗沉下來:“若你剛才不逞能,從背後偷襲我一劍,也許還有戲。”


    “說什麽冠冕堂皇,不背後砍人之類,那是迂腐之人才會去想的。”祁元化笑嘻嘻拔劍在手,肆無忌憚道:“作為前輩,在你臨死前,我覺得有必要提點你一番,讓你九泉之下明悟,自己是多麽愚蠢。”


    雲雁也扯了扯嘴角:“既然你不喜愛破規矩,那麽咱們連劍宗流行的道偈決鬥,也不用了罷。”


    “殺人就是殺人,還非要搞出套禮儀?”祁元化呸了一聲,聲音變得無比冷厲,將手中彎劍瞬間拉長到兩米來寬,好似一條兩麵附帶尖刃的長鞭。


    “切玉,去攪碎她的咽喉。”他對劍的幻形輕聲說話,立定不動指尖彈出碧綠劍光,祭出一招星境劍勢。元嬰劍修的殺招,如果驟然爆發,攻擊路線完美,實屬三界威力之首。


    祁元化也不例外,這招切玉鎖喉,他苦練了數百年,是自創的鋒銳星境攻勢。就算在真武台的試煉比鬥上,他也曾以這毫無死角的殺招,擊敗過元嬰的對手。


    何況對麵隻是一個小小的心動期……他想到這裏,幾乎快冷笑出聲。目送切玉修長的蔓影,好像數條長蛇,爭先恐後朝雲雁體內紮去,祁元化輕輕鬆了口氣。


    “你怨恨我數次動手,甚至禍及弟子,卻沒有想過一點。”他抱起胳膊,凝視前方,在劍氣裏掙紮的人影:“你們之所以遭殃,隻有一條原罪。”


    “那便是弱,卻愛管閑事,還不肯投降認輸。”祁元化搖搖頭:“比如現在,我本不打算在此地惹事,你卻要糾纏不休。”


    “說起來,你若不提起,我都快忘記了那三個小家夥。”他呼出一口氣:“記得他們當初還對我大吵大嚷,說師父回來後,定會找我算賬。”


    “你這個師父……倒也真來了。”祁元化背著手,踏近雲雁身側,稍稍收斂了幾汩切玉的劍氣,朝那人凝視:“但如此弱小,又要用什麽來與我算賬?”


    他的目光在接觸到劍氣中心時,徒然呆住。因為切玉隻糾纏住了一個律境分影!這分影已至凝虛返實的境界,所以看起來,肉身與氣息與真人十分相似。


    被欺騙了嗎?


    祁元化胸中蹭蹭燃起怒火。狠狠轉頭尋覓雲雁蹤跡。卻隻覺關節處突然冰涼,好似被浸泡在雪水之中,渾身動彈不得。大驚之下,他聚氣掙紮了數下,但好似一個陷入沼澤的人,束縛感越來越強烈。


    快要窒息的壓抑,令他仰頭望天,大口吸氣。卻見在天幕之中,層層疊疊出現了各式魔族的身影。他們被前方的皇族帶領,揚起各部族的旗號,目光炯炯朝下俯視。


    接著這些魔族開始移動,好像黑壓壓的螞蟻群,沿著大樹溜達下樹根,朝自己陷落的地麵走來。祁元化隻覺渾身冷汗直冒,哆哆嗦嗦從喉嚨裏擠出字句:“雲雁……雲雁你在哪裏!”


    “在這裏呢。”左側紫光一閃,雲雁半蹲在一株荊棘灌叢上,如鬼魅般顯出白影。


    祁元化來不及和她再續仇怨,隻費力地拿腦袋轉向半空:“你……你看見了嗎?”


    雲雁一手提劍。一手托腮蹲在他旁邊,好似鵪鶉般溫和:“是魔族大軍。”


    “我……我已被魔道所壓製!”祁元化咬牙切齒:“不能和你死鬥!”


    接著他飽含期待,轉著僵硬的脖子麵朝雲雁:“現在我如同深陷泥潭,動彈不得,身上的靈壓也好似在被漸漸吸走……你是個喜歡講規矩的人,會在這時候下手嗎?”


    “不會。”雲雁勾了勾嘴角,又歎了口氣:“其實我也沒有料到,魔族大軍這麽會選時候。”


    祁元化掙紮著對她疾呼:“我們身為論劍山弟子,當著他們的麵自相殘殺,似乎說不過去!”


    “你的話總是很有道理。”雲雁饒有興致望著那人:“我有一事不明,像你這樣厚顏無恥的混蛋,為何會有祁念真那樣可愛的妹妹?”


    “你!你認識真真!”祁元化的胖臉頓時變成豬肝色,對雲雁嘶聲大吼:“你殺了她?”


    “怎可能,我和她關係還不錯。”雲雁垂劍在黑泥上劃圈:“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幹的破事,我不會牽連到她。”


    說到這裏,她冷冷地瞥了眼無法動彈的男修:“因為我和你不一樣。”


    “我做過的事……”祁元化頹廢地低頭:“永遠也不想讓真真知道,她就那樣快樂純潔地活下去,是我畢生的願望。”


    “我們……雖然出生在祁家,卻沒有音境天賦。”他歎了口氣:“娘親去世後,便再無人搭理咱們。”


    他突然激動起來,高昂起頭顱對雲雁大叫:“我若不努力,不斂財,不背後做黑活,我和真真便不能像現在一樣,用度豐厚,過得悠哉悠哉,受人尊敬!”


    “我一點也不後悔!”他咬牙倔強地怒視雲雁:“我知道,你如此好整以暇地,看著我被魔族道術糾纏,根本無心援手。隻等著他們包圍過來,將我啃噬殆盡!”


    雲雁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你想看到我的報應。”祁元化嘿嘿一笑,打量眼前靠得極近的女修:“而且魔族適時出現,反而可以將我的死,盡數推給他們。”


    雲雁又點了點頭。


    “哼!你身為論劍山弟子,看見我被魔族殺害,沒有對獵魔隊發出半點警告,隻袖手旁觀!”祁元化直起脖子,眼睛因為壓力,被擠壓得幾乎看不見瞳仁:“如果被洛司劍他們察覺,你罪責難逃!”


    雲雁開口了:“你不會被魔族殺害。”


    祁元化因軀體內的壓抑,長長呼出一口氣。他再無半分力氣握劍,隻“哐當”一聲,將切玉拋落在黑泥裏。雲雁聚氣對它招招手,那把劍很不情願地彈起,落到她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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