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雁暗道:萬一減弱罪己崖防禦能力,策劃二重淬煉嘯日齊光印的人,正是某位仙劍或持劍,又或者是論劍山主蕭清宇呢?即使不是他們,也會是欺瞞利用他們的人。


    她雖這樣想,但瞟了一眼暮沉風,終於按捺住沒有出聲。


    催生陰煞,堂而皇之調派各峰弟子進入鎮壓。卻利用嘯日齊光印,給惡靈輸入魔種,以被困九獸的威能,暗中加害狴犴……


    這件事與酆州有莫大牽連,可背後主使的人,卻站在北鬥修仙界的頂端。不僅暮沉風難以接受,恐怕任何人,都難以接受。以前問道壇的玉虛,隻是五院中的一名掌院。


    而這次的酆州暗線,能量要高強他數倍,舉手投足之間,便能將北鬥局勢,攪得雞犬不寧。以暮沉風的智商,他定已順藤摸瓜,懷疑到這些大能;但以他的個性,絕不會在沒有確切證據時,將疑惑展露。


    在浮世相處千年,雲雁早已對此人足夠了解。知道自己此刻詢問,也不會得到暮沉風明確的答案。


    既然事態可能涉及七劍與論劍山主,那麽並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就留給暮沉風暗中查探去吧。而自己現在可以做的,是為那背後的勢力添堵,將狴犴救出,讓他不落入酆州手心。


    此刻大家已沿著寒穀兩側高聳的峭壁,踏過它底部堅冰岩道,快要接近出口。外圍激戰的動靜,早已無影無蹤……劍修弟子們,已將圍聚過來的陰煞趕跑了嗎?


    並沒有!


    惡靈糾纏連綿的腐臭氣息,正隨著寒霧,瘋狂地朝穀中內溢!


    雲雁與身邊的人對視一眼,不無焦慮。先前自己等人,將那十來頭陰煞逼退後,滿心以為,對劍修弟子們,不再有威脅。


    但嘯日齊光印,擁有二重淬煉的秘密。自己等人撤離後,各峰弟子會用加持後的能量,去與惡靈搏鬥……那麽他們手中的鑄鐵力量,會引導陰煞迅速變異。


    惡靈們不僅沒有被擊潰,反而招來了更多的同伴,相互融合壯大。雖不知劍修們的去向,但這些陰煞的目標,卻極為明確——它們正爭先恐後,朝著寒穀內部深入!


    雲雁等人立在原地,看著陰煞群裹在寒霧之中,好像溢出杯口的水,緩緩淌入寒穀。在掠過身邊時,它們沒有半點停留,好像眼前擋路的不是修士,而是些土木石塊,完全無動於衷。


    沒有進行攻擊,也沒有釋放能量。陰煞成群結隊地,蝗蟲般相互凝成黑雲,有條不紊深入穀內,不到一會,便將雲雁等人拋在身後。


    “它們看都不看咱們一眼。”君莫愁目送那團黑雲,驚訝道:“看樣子是想在寒穀內,尋找某種東西。”


    徐澤龍返身提劍,急道:“咱們追!不能讓罪己崖被它們撕裂崩塌!”


    眾人齊齊一震,發現手心捏了把冷汗。


    如此數量龐大的陰煞群,一旦發瘋衝撞起來,別說整個寒穀,與之相連的炎穀、近處的怨潭,都會被震蕩造成破壞。到時候囚犯趁亂逃跑,又會給意境空間的守禦雪上加霜。


    於是大家不再朝外走,又沿著來時的路徑,重新進入寒穀深處。一邊追著陰煞群,相互麵麵相覷:想不到暮沉風原本編造的謊言,竟然成真了!陰煞果然成群結隊,襲向寒穀冰壇!


    冰壇就在前方,遠遠望去,它就好似一大朵,生長在皚皚白雪裏的晶瑩花蕾,正吞吐著淺藍光暈。越朝它靠近,便越覺寒意刺骨,冰封肅殺之意,浸透五髒六腑。


    縱然以雲雁的忍耐力,也經不住肌膚上傳來的寒意襲擊,有些瑟瑟發抖,步履緩慢。她轉頭瞥了眼君莫愁,心中鬱鬱:整整兩百年,阿月就是被關在這樣的地方,孤獨寂寞,每日在酷寒裏苦苦支撐,失去一切自由。


    雖然解除封印後,他已被暮沉風的音境治療過,表麵並無大礙。可兩百年的冰封歲月裏,他一定受盡了折磨,折磨得連性子都轉變了,與從前判若兩人。


    “阿月……”雲雁低聲呼喚,卻見君莫愁猛地回頭,也對自己凝視過來。就在這一瞬間,雲雁看清了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表情。


    那是種極空虛、淡漠的神色,好像繃在他臉上的皮膚,澆鑄過薄薄的一層蠟,缺乏生氣與靈動。他雖然離自己極近,但這短短一瞬間,雲雁卻覺得眼前這個人,不像是真人。


    他就是一尊蠟像冰雕,以沒有靈魂的雙眸,直視過來,使她心中沒來由地泛起驚惶,微微提高音量:“阿月?”


    “姐姐喚我何事?”霎那間,君莫愁的臉又活了過來,綻放出溫柔和順的笑意,對雲雁應答:“你是否因看見了冰壇,在憐惜我被困的那段時光呢?”


    雲雁微微點頭。


    君莫愁笑意更深,略帶灑脫道:“剛被封印在此地時,我的確受了不少折磨。但隨著時間過去,適應了冰壇後,便覺得也不過如此。比著幼時酆州的經曆,論劍山的責罰,算不得酷刑。”


    “你看。”他抬起袖子露出半截手臂:“我的身子即使被嚴寒刺激,也不會有任何反應,連雞皮疙瘩都沒有半點。”


    “所以姐姐不必擔心,因為一切都過去了。”他輕輕拍著雲雁肩頭:“兩百年裏,我已脫胎換骨,不再是從前那個人。”


    因一時半會,雲雁還適應不了,這個脫胎換骨的君莫愁。所以瞅見他乖寶寶的明朗模樣,竟不知如何應對。沉默片刻後,她隻能微帶歉意地再次點頭,卻難以對他說出半個字。


    安慰嗎?君莫愁意氣風發,瀟灑自若的模樣,顯然已不需要安慰。對拋下他的過往,進行道歉嗎?他那淡然寬厚,好像悟道重生的氣度,定會對道歉的話無動於衷。


    還是就這樣罷。


    既然他已重獲自由,回到了身邊,那麽從今以後,便好好地待他,通過行動彌補愧疚。


    雲雁決意已定,對君莫愁揚起笑意,拍拍他摁在肩頭的手指,不無感慨:“阿月……你現在這個模樣,真像極了阿水。”


    是啊,酷似阿水的五官,流露酷似阿水的溫柔淡雅……


    雲雁望著那張臉,心漸漸飛揚起來,溢出滿滿快樂。


    這是夢嗎?


    阿水,你能看見嗎?


    憐生月他……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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