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外的血戰廝殺,已進入白熱化。暮沉風背負著頌書,鬼魅一般地驅動時境,忽然從左殺出逼退兩支合圍之隊,又忽然從右彈射,刺入追趕他的敵陣中心。


    他盡數釋放靈壓劍境,不僅與劍門雇傭軍纏鬥,也要護住背上的頌書,不被衛隊傷害。雖然暫時不會力竭,但如此過量消耗,加上不斷受到輕傷,恐怕維持不了多久。


    雲雁在假山上,望著已是個血人的暮沉風,心中暗暗感慨。此人刺殺幽王時,冷酷得接近魔性,逼死皇後與眼見茗煙自盡時,也一副沉靜淡然,漠不關心的模樣。


    但頌書就要死在麵前時,他卻放下了手中的暮陽旭,孤身闖陣將她救出……暮沉風那捉摸不定的性子,已在此刻成型了。寧王再也回不去以前,他的身心遍布傷痕,足踏血海怨域,徹徹底底地變了。


    不知為何,雲雁心底泛起一絲酸澀,艱難出口:“是時候了……咱們去幫幫他吧。”


    “好。”徐澤龍與樞夜等人齊齊應和,幾個大石塊淩空飛出,卷起呼嘯風聲,沉重地砸入亂戰之中。雖然沒有砸傷幾個人,但已使衛隊們大驚失色,陷入混亂。


    暮沉風稍微得到了些喘息,再度振作起來,在亂軍中殺出一條血路。眼見他勢如虎狼地衝殺,每到一處便劍斃數人,將阻礙一一清除,暮陽旭的臉色開始發白,流露迷茫。


    “怎麽回事!你們這群不中用的家夥!”他拔出劍跳入軍士裏,開始瘋狂撲殺驅趕他們:“對方隻有一個人!一個人而已!為什麽攔不下他!他怎麽還沒有死!”


    “衝啊!給我圍住暮沉風!將他亂刀分屍!”暮陽旭一邊狂吼,一邊轉頭對瑟瑟發抖的百官瞪視:“你們快給我調派援軍啊!禦前侍衛與羽城衛,都統統給我拉來!”


    “今夜就算要萬人屍堆成山,我也要寧王的命!”


    他暴怒的喊叫,卻激怒了有部分人。一名劍門雇傭軍捂著傷口,後退幾步咬牙道:“太子殿下,咱們隻是拿錢辦事的,不曾想過做別人的擋劍牌。”


    “並非咱們不想幫你。”另一劍門弟子也來搭話,心有餘悸地指著暮沉風:“那人雖然隻是築基修士,但實在太厲害了……咱們神劍門今夜已在他手下,折損了十來人。”


    “他的劍氣裏蘊含極為雄厚的能量,仿佛是高階在親臨戰鬥。”一雇傭軍評價:“而且那些從天而降的古怪石頭,往往出現在不可預料的地方,擋住咱們去路。”


    “我懷疑有人在暗中幫助寧王。”一位逸劍門的中階道:“而且來頭不小,說不定是……”


    “論劍山的高階?”其餘雇傭軍驚呼出聲。


    那中階修士緩緩點頭,下了個決定:“我們決定先撤離,犯不著和論劍山的人對上。”


    “那咱們也走,都死傷了這麽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太子想讓咱們疊成屍堆阻擋暮沉風,這樣虧本的買賣,不做不做!”


    “等暗中幫他的高階走了,咱們自然會找他算賬,太子殿下,先行別過!”


    一時間,暮陽旭四周聚攏了大圈的劍門雇傭軍,又在三言兩語後,這些人紛紛敷衍作別,竟撒開腳丫子逃走了。直氣得暮陽旭捶胸頓足,咒罵連連。


    但咒罵並不能改變局勢,不僅劍門的人紛紛跑掉,那些被他下令,前去找援軍的百官大臣,也在溜掉後,再也沒有回來。非常時期,亂戰之中,沒有人想留下送命。更沒有人願意為暮陽旭堆出個屍山血海,去對付大家原本就敬慕的寧王。


    圍困暮沉風的隊伍越來越稀疏,到後來除了幾個驍勇頑固的,都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一道寬闊的藍光劍影後,暮沉風終於震飛了最後的抵抗者,緊握著長劍,緩緩向暮陽旭走來。


    他每走一步,腳下就鋪出暗沉的血漿,簌簌滴在地板,流出形狀奇異的小徑。暮陽旭盯著那條血色小路,朝自己緩緩淌過來,這才如夢初醒,拽過身側的一匹戰馬,就要飛奔逃命。


    暮沉風飛劍刺擊馬腿,使它吃疼跳躍,將暮陽旭摔落在地麵。太子身邊的近衛隊立刻有所反應,齊齊舉起長槍盾牌,擋在他身前。在看清渾身血光與殺意的暮沉風時,他們都麵露懼色,齊齊朝後退縮。


    “你們!丟人!”暮陽旭急怒之下,抽劍將最近的幾名護衛刺死,痛罵出聲。


    “人們為你而戰,是因為他們愛戴你,真心想守護你嗎?”暮沉風依然維持著慢慢靠近的速度,凝視著暮陽旭:“他們隻是畏懼你的權利,忍受你暴戾殘忍的性子。”


    這時他突然出手,再次用劍氣攝住暮陽旭,將他纏繞著高高拋起:“如若不信,你可以親眼見到,身邊的人是如何一個個離你而去的。”


    “放……放開太子殿下……”一親衛隊長顫抖著對暮沉風大叫:“陛下已下旨傳位給他!他將是玉衡國的王!玉衡國怎能沒有王……我……我要保護我們的王!”


    “以前的征西將軍項麗華,與她手下的千名軍士,和現在的你也是同樣的想法。”暮沉風眯起時風眼,注視半空掙紮的暮陽旭,對那人道:“你可知他們是什麽下場?”


    “項……項將軍……”衛隊裏似有人突然掩口,發出低低的抽泣。


    那衛隊長頓時變得如木雕一般,垂首站立,發不出半個字。


    “玉衡國不要這樣的王也罷。”暮沉風淡淡一笑,仰望高空明月:“我暮家……占據玉衡國位已近七百年。所謂盛者必衰,終於到了式微末日。”


    “如今的玉衡國,隻有這麽個殘暴的王嗣存在,並非萬民之福。”


    他對衛隊道:“等大哥死後,你們稟明父王,讓他盡快召集天下名士,開啟殿前登科試舉,為玉衡尋一位仁德有為的皇帝。”


    “可是……寧王殿下……”那衛隊長惴惴不安道:“你當真不肯放過太子?他可是你的親哥哥啊!”


    “弑親之罪我早已犯下。”暮沉風麵色不改,微歎:“因我與他們仇深似海。”


    “做不得兄弟!”他話音落出,純均劍橫飛飄出,削斷金鑾殿前的古柏,豎立下兩根尖銳光潔的巨木架。


    暮沉風將木架穩固後,再扯過來暮陽旭對準了它。


    隻聽“啊!”的一聲慘叫,他袖底彈射出數道銳利小劍,將那人穿透骨骼肌肉,牢牢釘在了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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