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刺客啊!抓刺客!寧王他……就在我車內!”暮修然用盡全身力氣,朝窗外呼喊,外麵軍士卻無任何動靜。


    他猛然醒悟,滿臉怨毒之色望向暮沉風:“仙術!你用了仙術!隔絕了凡人的視聽,讓護衛無法來救我!但是逸劍門的仙師正在路上,你害了我之後,自己也無法脫身!”


    “這原本就是個小小的結界。”暮沉風不以為然,淡淡道:“我隻要支撐到,你血盡而亡的那一刻便好。”


    說這話時,他又連番落劍,在暮修然的全身刺下各式傷口。他本精通醫理,知曉人體要害,骨骼經脈的重點。這些傷口可使人痛苦無比,卻又一時半會不死,眼見自己血肉片片落下,與淩遲酷刑無異。


    在恐懼絕望裏,暮修然隻能連番嘶號,發出宛如野獸般“嗬嗬”的詭異聲響。他全身可見白骨森然,血淌在華麗車廂裏,染出淒美的豔紅,觸目驚心。


    下方的凡人們自然看不見聽不見,但空中雲雁等人,卻將他被暮沉風慢慢淩遲的畫麵,從頭到尾看得一清二楚。樞夜已經轉過身去,徐澤龍早劍眉緊鎖,似乎有些不滿。


    但想到初晴等人的慘死,他隻握緊了拳頭,沒有對暮沉風的所作所為,進行評論。雲雁則抱起胳膊,歎息一聲:“我在想,幸虧暮沉風以後做了藍帝。”


    “如果他是酆州大能,我們遇到他可就慘了。”她陷入回憶:“酆州的刑天長老冷淵,刑魄長老墨染殤,還有魔皇三三念什麽的,我都見過。”


    她緊盯著車廂內麵色冷靜,殺人動作優雅的暮沉風,微微朝後一縮,神色複雜:“可不知為何,我覺得暮師兄比他們都要可怕些……”


    “你少胡說。”徐澤龍忍不住開口,悄聲說話,似乎很怕被車廂內的暮沉風聽見:“暮師兄是神州的持劍,怎麽能將他和那些魔頭一起比。”


    他喉嚨抽動幾下,有些心悸:“原本以為他這一年耕田打漁,完全忘記了初晴等人的仇……想不到我們也被欺瞞了。”


    “那是因為他表現得太過自然,一個人隻有在想欺騙自己時,才能有那樣的狀態。”雲雁道:“但他終於無法欺騙自己,難以忘懷往事,終於背棄了與初晴的承諾,來找暮修然。”


    “雖然此仇深如血海,但暮師兄的手段……”徐澤龍終於沒有朝下說,目光投到白虎門方向,警惕道:“有劍氣!是季高那些劍門雇傭兵來了!”


    “晚了。”雲雁則用神識查探雲龍金輦:“暮修然已流幹了最後一滴血,暮沉風連結界維持的時間,都計算的如此精密。說不定在夢裏,都將今天的刺殺,設計過無數次。”


    “最後一滴血剛落完……結界便坍塌掉。”樞夜輕聲開口:“暮修然死了。”


    此刻,雲雁正默默回憶著初晴與曲安夢、采露引泉,連同冷陳村的村民們、睢陽城的豪傑……她變得臉色陰沉,唇中冷漠地吐字:“他該死。”


    “所謂血債血償,恰如其分。”雲雁緩緩收斂魂力:“既然平民都被我們引發的雷雨嚇跑了,剩下的事,就交給暮沉風吧。”


    徐澤龍有些緊張,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金輦:“結界已除,衛隊馬上就會發現暮修然斃命,他們與劍門雇傭軍聯手的話,暮師兄能逃掉嗎?”


    “咱們的浮世之旅早已結束,現在就是群單純的圍觀者。”雲雁瞟了他一眼:“暮沉風以後會做藍帝的,所以你別瞎操心,順其自然就好。”


    “話雖如此……”徐澤龍指著下方人流,驚呼:“暮師兄挑開了金輦,將暮修然的屍首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衛隊已經朝他衝過去了!”


    雲雁低下頭:“既然暮沉風不會死,那麽死的就會是他們。”


    ……


    ……


    逐麗城的居民們,很久都無法忘記,那個仲秋正午的畫麵。


    傳說中並世無雙的玉衡三皇子寧王,將賑災功成,榮歸王城的二皇子幽王,當眾格殺在長街之上。暮沉風放幹了幽王最後一滴血,如同最殘忍的劊子手一般,活生生淩遲了他。


    事後他踏著二哥的白骨與血漿,陷入瘋狂衝擊而來的衛隊中。那一道如白虹的劍光,夾帶著冰藍與血痕,衝天而起,直抵陰鬱沉沉,雷電交加的天空。


    風急雲闊三十步,長嘯浴血,寧王隻身闖陣,將身邊襲來的每個攻擊,都震蕩成血肉碎片。他黑衫白袍,宛如索命鬼魅,殺盡衛隊後,又與趕到的劍門雇傭軍酣戰。


    紫電清霜的熠熠照耀下,那人以一抵百,毫無懼色。出劍之時冷靜到接近冷酷,宛如寒冰美玉雕琢而成的麵孔上,沒有絲毫表情。他機械性地揮動劍光,每至一處,便會挑動慘呼與血流。


    血流迸射,殘軀傾覆,劇烈的震蕩將青龍牌連根拔起,化為齏粉。劍修們與他纏鬥,從地麵刺到空中,又從空中墜到房簷。戰區中居民驚呼奔逃,房屋已摧枯拉朽,片瓦不留。


    這一場激戰足足從正午打到午夜,當驚惶未定的人們,從殘破牆角裏圍聚過來時,發現寧王蹤跡全無。


    一輪冷月中,地麵血流成河,再無活人。


    數百屍體匍匐在地,兵刃折斷在斷骨與殘垣裏,靜默無聲。屍堆裏不僅有暮修然的護衛,也包括季高等所有劍門雇傭兵,連同趕來阻止的王城軍隊……無一幸免。


    人們在驚恐與困惑中,放聲大哭。


    他們不明白,為何一直被大家仰慕愛戴的寧王,會突然化作地獄修羅,將玉衡國的英雄幽王,如此殘忍的了結。


    不僅如此,寧王還清光了所有路上的阻礙,毫不容情地劍斃了數百人……他究竟是怎麽了!他為何要這麽做!他又身在何方,意欲何為!


    哀哀的哭泣,幽咽在長街,伴隨無數的新生怨魂,飄飄蕩蕩,宛如浩大沉悶的離殤之歌。逐麗城內籠罩上巨大的陰影,幾乎每個人都在想著暮沉風,想著一個可怕的疑問。


    昭王病重在榻,原本凋零的王族同室操戈,手足相殘。


    玉衡國……玉衡國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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