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雁在高空疾飛,眼見已快接近論劍山地域,她也沒有任何緩行的打算。盤絲握在手心,那道晶瑩綠光已越來越明亮。那些劍衛就在附近,而且他們快要踏入論劍山區域了。


    一旦進入後,就極難阻攔他們,若運氣不好,撞上了來來往往的劍修們,想要做的這件事就更難。


    所幸在一個時辰前,他們的動向就減緩,現在正停留在某地……雲雁一麵關注盤絲的追蹤靈氣,一麵緩緩從背後劍匣,抽出黑白雙刃,並將它化為承影黝黑的巨大形貌。


    是的,她是來斬盡殺絕的。


    既然徐澤龍要阻止,那麽隻能出此下策,不讓他看到。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群想要殺害他的劍衛,回到山上,回到他們的主使身邊。


    雖然殺掉他們,和讓他們回山,結果有些相似,對方定會警惕。但讓敵人摸不清底細最好。而且劍衛隊覆滅後,他們難以猜測原因,不一定會找到自己等人頭上。


    最重要的,是產生忌憚。


    劍衛隊未歸,可以有許多解釋,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想要除掉瑤光劍格。論劍山也有不少人,會在心底重視並且維護,上古仙劍的選擇。有要除掉徐澤龍的人,也會有誓死保護徐澤龍的人。


    現在的一切,都隻是初期暗流。


    難以清楚,這兩個派別都是什麽人站位,勢力大小如何,包括自己……雲雁暗歎一聲,目光落到下方的河灘。這條河叫岷河,其中有部分源頭,來自論劍山的飛瀑溪澗。


    時節在冬,岷河的水流比往日幹涸,露出了大片白卵石底麵,爬滿了苔蘚綠藻。在那些灰白青赭中,夾雜著小片雪色身影。找到了……他們就在那裏。


    或許因為快要回山,卻無法交差,這些劍衛正稍作休憩,進行議事。


    這時已入傍晚,夕陽餘輝投射到他們升起的篝火上。七名劍衛盤膝圍坐,顯得情緒抑鬱,但身體放鬆並沒有戒備。


    正是良機。


    雲雁計算好位置,如一道紫色流星投到地麵,這一次她雙境齊發,八荒六合卷帶出狂熱源力,五行天相盡數出沒。有烈焰翻滾,有颶風怒號,也有紫電盤繞。


    在這一隅方圓內,就是她的天地,她殺氣縱橫的天地。


    在記憶裏,隻有在被壓製後,陷入危機的戰場,才會如此肆意地開啟源力。這樣屠戮七名劍衛,對雲雁而言,始終抱有遺憾。畢竟這是一場實力太過懸殊的戰鬥,對方又是論劍山弟子,本不該逼出這種境地。


    但眼下她需要的,隻是一個“快”字。


    不能讓他們逃脫,也不能被人知曉,就這樣呼嘯斬落,再讓一切恢複平靜吧……結束之後,白衣會化為齏粉,與白石緊緊融合,被沙礫埋葬。


    “啊!”一聲驚懼得近乎慘烈的喊叫,在劍陣下方發出。


    雲雁聽得仔細,那正是劍衛頭領的女修。她來不及反應,甚至來不及說出半個字,就要走向人生終點。這樣的聲音,這樣的情形,在自己劍下,不知見過多少次。


    那妄孽血海,生死門中,又會多出七名怨魂,一世糾纏不休。


    但這有什麽要緊呢?隻要不危及徐澤龍,就好了……


    雲雁麵色冷峻俯視下方,看著夾帶天相的數枚小劍,聲勢赫赫地如狂雨降落,將劍衛們牢牢包裹。這樣便足夠,九轉開泰的極限到了,如果釋放劍域,不僅力量溢出,事後還會產生劇烈的反噬。


    但下方沒有靈氣消亡跡象,也沒有殘魂脫離肉身的悲號……


    怎麽可能!在源力盡發的八荒六合內,他們能撐到現在?雲雁驟然緊張,沿著承影主劍的身形,朝地麵以神識窺探。卻發現不知何時起,那些劍衛被一麵山壁擋住,正安全地龜縮在後麵。


    此山平地生長而出,正不停拔高加寬,形成堅固有力的盾牆。在八荒六合中它雖然不停顫動,但一時半會,並無坍塌征兆。地之境的防禦結界,如此渾厚堅固,而它身上那層驕傲的淡金色,氣息如此熟悉。


    “徐澤龍。”雲雁幽幽發出長歎,緩緩將劍陣拔高,脫離那地境小山:“你怎麽來了。”


    隨著她的長歎,小山自動崩裂開來,綻放耀眼金光。徐澤龍披覆著光斑,手握正陽顯出身形,立在七名劍衛前方。八荒六合的火焰與雷光,依舊朝下方卷帶餘威,他卻動也不動,好像塊石頭一般固執。


    “自師祖與師兄戰死後,我一度陷入抑鬱。”他仰頭注視空中的雲雁,道:“為排遣憂思,我收集了他二人平生的煉器鍛譜,一一進行仿造重製。”


    “這把正陽,我也曾經打造了一把。”徐澤龍撫摸手中劍,星目黯淡:“材質不一樣,做工不一樣,心情也與師祖當時不一樣……但好歹成品有八分相似,過程裏我也快樂了許多。”


    “而你手裏的盤絲,是葉師兄最後精製的天品追蹤器。”他指著雲雁手裏的碧綠之物,苦笑:“我自然早就依照他遺留的鍛譜,盡力仿製過。”


    說罷他抬手一揚,露出左手掌心裏,與雲雁一模一樣的盤絲,道:“你使用它時,旁人或許不知,可我卻一目了然。”


    “你在劍衛們身上種下了盤絲……”他頓了一頓,低下頭去:“我也對你,做了同樣的事。”


    他語氣苦澀,使雲雁也煩悶起來。徐澤龍是煉器名家,他手裏不知有多少這樣的犀利法器,天品機關。可是他從來沒有對身邊的人,使用過一次。


    這次他默默地用盤絲追蹤自己,自兩人結識以來,是頭一遭。


    這種煩惱相當陌生,使兩人茫然無措,相顧無言。良久後,徐澤龍將手裏的盤絲狠狠投擲到地麵,聲音有些顫抖:“雲雁,我當時就知道你想做什麽。”


    “但我不願當著阿月他們,與你再起爭執,我隻有追過來阻止你!”他越說越激動:“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一定要除掉這些人,你才能安心嗎?”


    “而且你……祭出的是承影。”他歎氣:“這斬魂冥器,是我親手所製,我自然也知道,你連一丁點未來,也不願留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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