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都被稱為“炎魃”,但香芷村的這一隻,與從前在祝融洞裏遇見過的那一隻,差距甚大。祝融洞的那一隻體型巨大,威力十足,肌膚完全石化,燃燒著熊熊烈火。


    而這一隻僅有它的十分之一不到,行動緩慢,肌體柔軟微微泛紅。看上去像隻稍凶的靈獸,與魃搭不上邊。阻殺它時,雲雁沒有動手,而是扔下三弟子戰鬥,自己在旁引導劍勢方位。


    卻不想幾十回合下來,周晴三人就氣喘籲籲,開始大喊救命。徐澤龍忍不住出手相助,幾劍出去,就將這怪物給單殺了。接著自然被雲雁數落了一通,因為此行下山,主要目的是為鍛煉三弟子。他插手後,稀裏嘩啦任務目標倒地,讓人怎麽教。


    正吵吵嚷嚷間,老王頭帶著一群獵戶聞聲趕到,見村外怪物被殺,大喜過望。一群人不由分說,拉著徐澤龍就跑,說要叫醒村民連夜慶祝。於是周晴等人也跟著跑了,隻留下郭小冬和雲雁。


    原來這個胖小子,打上了炎魃屍體的主意,想將它烤了試試味道。雲雁也從未烹製過魃類,在獵奇心理下,當即生火烤肉。炎魃肉味很香,她出於安全考慮,自己先嚐了一小塊。


    雖然隻是拇指般大小的一塊肉,卻搞成了現在這般情形。看來炎魃身含烈性火毒,不能入食譜。就算是自己,吃了以後也痛苦不堪,若修為低些的,說不定得一命嗚呼。


    嘔吐折騰了足足半個時辰,才稍微止住。


    雲雁已大汗淋漓,暗自心驚。仗著修行多年,對食材的掌控也熟練多年,才做此烹飪嚐試,卻不料遭受如此重創。自己已許久沒有嚐試過失敗,忘記了天地很大,具備危險的神秘玩意,永遠層出不窮。


    正在自我檢討,一隻白皙的手握著杯盞,將它遞到眼前。隱約的暗香,輕描淡寫地出現又隱沒,不用回頭,便知道是樞夜。


    “這是村中釀製的米酒,雖是凡間物品,但別有一番風味。”樞夜淡淡笑著,望著狼狽不堪的雲雁,在營火旁坐下。火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神采飛揚,看來心情很好。


    雲雁將杯盞推開,強行忍住嘔吐餘震:“我現在什麽也吃不下,半點也喝不下,多謝了。”


    樞夜不依不饒,將酒杯又推回來,難得地固執道:“試一下,這樣的機會不多,是村民們的一番心意。”


    見雲雁接酒抿入口,他笑道:“對咱們而言,殺一隻幼年炎魃是舉手之勞。但對凡人村落而言,卻解決了他們長久的難題,將危害驅逐出他們祖輩留下的珍貴土地。”


    雲雁也笑了:“想不到樞夜如此仁愛,竟會關心神州的凡人界。”


    樞夜麵色微微一僵,接著恢複笑容:“雲雁心係神州,我自然也會跟隨你。”


    “而且論劍山自古以來的道義,便是如此。”他溫言道:“古劍修留下的山門守則,正是除惡揚善,守禦凡間。所以咱們以後要做的功績任務,大都與此相關。”


    “對於這個我不會抗拒……”雲雁的話剛說到一半,突然覺得腹內燃起如炙烤般的痛楚。那痛楚如此尖銳,像已把腸胃煮熟,沸騰不已。


    她原本氣息不穩,當場“嘭”地一聲倒地,驚呼道:“不好!這炎魃肉含有餘毒,在嘔吐之後伴隨劇烈腹痛產生!”


    “師父!”郭小冬撲了上來,手忙腳亂扶起她:“你的毒又發作了!該如何是好!”


    “這並非炎魃餘毒,隻是清除餘毒的征兆,因刺激產生了劇痛。”樞夜從儲物袋裏取出一把古琴,開始運出音境:“我為你稍作調息後,痛楚便會減輕。”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雲雁在劇痛之下,腦中靈光一閃,回味喉間米酒甘甜,接著指向他驚呼:“我嚐到草藥靈植的味道……樞夜……你在酒裏添加了何物?”


    “幾樣小東西,包括紫葛花和白眉根。”樞夜淡淡道:“你太過大意,竟服食了百年魃類的肉身。需知此物由烈性火毒組成,隻要極小的量,就足以使開光期修士昏厥甚至斃命,救醒後也會修為大跌。”


    他慢條斯理彈奏古琴,低頭道:“幸好你並非真正的開光。”


    雲雁捂著痛處,長長吸了口氣:“的確是大意了,我檢討。”


    接著她瞄了一眼坐地撫琴的男子,強忍住心中驚駭,緩緩道:“但我有一事不明。”


    樞夜沒有抬頭:“請講。”


    “我因研究食材,也曾讀過珍稀靈植的藥譜。”雲雁喃喃道:“紫葛花隻在天璿國境內才有,而白眉根是開陽國餘林澗的特產……你在半個時辰內,竟然能往返兩地,還能趕回嗎?”


    樞夜默了片刻,回答:“在南鬥遊曆時,為防不時之需,我收集了些救急的珍稀靈植,在儲物袋裏還有許多。”


    “原來如此。”雲雁長籲一口氣,不再說話,隻任憑他清冽溫和的音境劍氣,在經脈裏緩緩遊走。


    是多疑了嗎?


    因為得知樞夜下藥時,太過驚駭造成的。


    這個人,因為常年的親近,自己早已不對他設防。若非他坦然明言,自己還一直認為,腹痛是炎魃肉引起,不會對他半點懷疑。


    一口便灌下他遞過來的酒,一口便服下酒中蘊含的藥。


    如果樞夜不是為救自己,而是想加害,那麽到死的時候,自己也會懵懵懂懂,死得不明不白。所以當他提到紫葛花與白眉根,才會因驚懼脫口而出,進行盤問。


    這樣的事,以前沒有過。


    樞夜是為了救自己沒錯,但他的性子總是隱忍而從容,有時候甚至覺得,他並未對自己講真話。


    雲雁暗自將袖袍下的手握緊,又猛地鬆開。


    因為樞夜為自己擋下危機的過往畫麵,此刻浮現到眼前。


    就算他有所隱瞞,那又如何,至少他從未加害過,從來都在旁守護……而自己,以前不也有那麽多的秘密,一直不對身邊的人談起嗎?


    “呯!”


    正在她腦中急速思考時,頭頂傳來劇烈的脆響與刺痛,突然將所有思維打斷。雲雁還來不及抽調威能守禦,便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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