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關毫無征兆降臨,是世間每一位修士最興奮急切的時刻。現在應當立即入定斂氣,進行閉關,魂入識界。與通明澄澈的道心,相互應和,方能激蕩真氣一舉突破。


    雲雁環顧四周,正要擇一高處盤膝坐下,引氣入竅。卻突然想到一事,硬生生將體內各種激昂壓製下來。她踏在斬情階,透過雲霧瞥向山腳洗劍池方向,猶豫片刻,拂衣繼續上行。


    遷關的喜悅衝動,漸漸淡去,被她拋之腦後。


    要知道目前階段印證遷關,入定之後,運氣不好的話,需要耗費百年才得通徹。就算運氣極好,至少也要耗時近半年。可惜自己向來運氣平平,而就算隻耗費數月,君莫愁也熬不過去。


    任憑這次遷關機會,這樣從身邊溜走嗎?


    雲雁走在寒風中,微微握拳。體內真氣的狂躁流動,使她感覺不到一絲寒冷,相反如炙烤在爐火之中,汗流浹背。猶豫彷徨,急切卻不得不遏製……


    不能就此放手,自行入定,這樣的話,君莫愁必死無疑。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冷靜下來,一步步攀援斬情階。這幻境的主人,極有可能便是那位,早已隕落的天工。即使上行到山巔,恐怕也無法尋得他的蹤跡,但眼下必須一試。


    決意已下,她的步履更加堅定,速度也在加快。


    風雪在半山腰處勢頭更大,鵝毛形的雪花從上而下墜落,再被雲雁的真氣微微蕩開,在她身側四散飄蕩,急速盤旋。


    “咦?”一個男子幽幽的聲音,也自上而下傳來,夾帶著迷茫,似剛從睡夢中蘇醒一般。


    有人在上方!


    雲雁心中一喜,卻立刻黯下:莫非又是付清寒與紅兒的記憶幻象?因為這聲音聽起來,雖洪亮但飄渺至極,好似周圍雪峰遞過來的回聲。


    她心中想著,腳步沒有半分延緩。身體因遷關後關竅暢通,從內到外溢出紫光,好似冰雪裏燃亮的華麗火炬。


    這時,那男子聲音又一次充滿驚異地發出,清絕孤寒,震蕩在天際:“既已遷關,為何不入定?可知道緣稍縱即逝,失不再來。”


    他是在問自己!那麽他並非記憶殘念,而是正在此地,洞悉一切的那個人!


    雲雁立停步伐,仰望聲音發出的高處,驅動真氣與他應和:“閣下可是此領域之主?”


    男子默了片刻,道:“正是。”


    雲雁遙遙施出大禮道揖,一揖到地,朗聲道:“前輩可是天工付清寒?”


    男子這一次的回應,明顯有些緩慢,好似垂暮老人的喟歎,包含深不見底的情緒:“……是。”


    與這傳說中的大能麵對麵,關於他的一切事跡,此刻一幕幕湧上心頭。在激動不已下,雲雁維持禮數,充滿敬意地再次遙遙稽首:“晚輩劍修雲雁,因被隔絕在酆州與神州的兩界縫隙,遭受魔族追捕。擅闖此地,打攪到前輩,頗為不安……”


    付清寒的回應很快,帶著莫名其妙的焦躁:“我向來不喜繁複禮數,不必囉囉嗦嗦。”


    呃……


    看來這位前輩脾氣有些古怪,但絕世大能又有哪一個,會沒有半點脾氣呢。雲雁立即不敢囉嗦,急忙小心地拍拭下身上雪花,提氣急速奔行。還沒有挪移幾步,上方突然迎麵襲來一道青色閃光,如同激雷照身。


    是前輩在試煉自己的劍法!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雲雁立刻恭敬地欠身閃避。又做出個道揖,反手拔出承影,手撚劍訣。比劃出一式論劍山弟子迎接長輩的敬招:鳳儀朝嶽。


    雖然不是論劍山弟子,可身邊曾有金靈兒、林月楓和衝虛等人。沒有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的雲雁,使出這招雖覺別扭,但也像模像樣,勉強算得上從容瀟灑,在及格線以上。


    “噗。”


    青光毫不留情撞擊她微挑起的劍尖,把個鳳儀朝嶽的優美形態,瞬間砸了個稀爛。付清寒似乎不吃這敬招,一上來就要硬碰硬,半點留手指導的意圖也沒有。


    雲雁驚駭之下,正要回劍抵禦,身體突然迸發異狀,強烈的抽痛從丹田內直抵骨骸,冰涼刺骨寒意四射。但見青光碰觸到自己手腕,又襲上前胸,在心髒部位微微停留。


    接著一聲清嘯發出,止水劍魂從胸口被青光猛地扯出,帶離身體。它發出嘹亮的鳴叫,似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一人,充滿熱烈興奮。銀色身軀伴隨青光衝天而起,不到片刻就遠離雲雁,直衝頂端山崖。


    付清寒原來不是要試煉自己,而是輕輕巧巧,將止水劍魂,從自己體內抽離奪去了!


    呆怔之下,雲雁立刻醒悟:說什麽奪去,真是可笑,止水原本就是付清寒在世時,耗盡心力打造出的絕世名器。怪不得一進此幻境,止水就屢屢不受操控,興奮異常。


    現在正是物歸原主的時刻。


    “原來是以魂養魂。”付清寒的聲音,從高崖上傳下,變得比剛才親切了不少,但依舊卷帶疲憊與喟歎:“難為你如此善待它。”


    雲雁坦然回答:“它為救我一命,死在魔族刑天長老手下,這樣做正是應該。”


    “刑天長老……”付清寒又歎一聲,語氣淡漠:“依然是冷淵嗎?”


    記得冷淵在陣前說過,正是他殺掉了付清寒。想不到被害者聽到這個名字,反應雖冷,卻沒有半點怨怒……雲雁腦中思索,口中不敢怠慢,恭敬回應:“依然是那位冷淵。”


    “他很強。”付清寒道:“以止水的力量,不可能獨自抵禦下風林火山。”


    接著他下了結論:“定有大能暗中隱匿,同時出手幫了你一把。”


    說不定是淩霄,也說不定是那個行蹤詭異的魔皇。雲雁隨著他的話猜測,隻點點頭:“當時我被刑魄長老與眾多刑魄侍糾纏,疏忽之下,的確無法進一步判斷。”


    “你在冷淵與其他大長老的圍攻下,活了下來……”付清寒飽含讚許道:“想必根基雄厚,氣運也強大無比。”


    雲雁笑:“劍道根基我頗有自信,但是氣運這個東西,向來不在我手中,我也對它不屑一顧。”


    付清寒長笑回應:“倒是個有趣的性子,來,讓我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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