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止水斷裂的粉塵碎片,在眼前飄揚,如月夜白櫻。但它的劍魂尚在,並凝結成巨大堅硬的屏障,從雲端直插而下,將金槍的攻勢緊緊抵住。


    而且與以前不同,止水不再是一把銀色的長劍,而是通體泛出鮮豔的紫光,繚繞著星點光暈。它威勢浩蕩的樣貌似曾相識,雲雁在震驚之下,對大劍脫口而出,喚道:“凜紫?是你嗎?”


    但是變異的止水卻不回應她,隻發出清嘯,不斷朝下墜落劍影,將周圍澎湃狂躁的赤炎,彈到三丈之外。


    “怎麽可能!”前方的冷淵發出暴怒的大吼:“就憑一把凡劍,居然能抵擋侵略如火!”


    “那可不是凡劍。”一個男子懶洋洋的聲音,也從遠處遞了過來,須臾之間,已近在耳邊:“冷長老,你是純屬大意啊。”


    男子踏雲直上青霄,立到雲雁身前,鮮紅大氅獵獵飛舞,容色極美令人驚豔。他手中握著一把與傲武的相互輝映的赤色長劍,正朝四麵八方,綻放如火鳳尾羽一樣的氣流。


    那把劍雲雁認識,名喚殄焱,那個人雲雁也認識,而且在場所有人都清楚他的身份,此刻已驚得目瞪口呆。


    “心月狐的淩霄長老!”冷淵冷下臉色,對男子發出嗬斥:“你手持魂器卻不斬殺那人,擋到她身邊想要做什麽!”


    “如此囂張驚豔的登場,如此明明白白的意圖,冷長老你當真看不懂嗎?”淩霄很孔雀地撚了一把自己的秀發,又抬手摸到雲雁下顎,將她注視片刻,皺起眉頭:“我是來救她的。”


    接著他不理會冷淵的滔天怒火,對雲雁認認真真說話:“小妹,這麽近距離一看,你變得好消瘦,是不是失戀了啊?”


    在如此生死之地,被詢問到這種話,雲雁竟無言以對,隻能瞪著他憋紅了臉。


    而對麵冷淵的臉,也因激怒變成豬肝色,指著淩霄怒道:“大司祭如此信任你,讓你帶隊追捕這名人犯,你卻抗令不遵!休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冷長老啊……這事我沒法幹下去。”淩霄歎息一聲,放開雲雁對冷淵攤開手:“大司祭她老人家,點名道姓要我做下任少宮主,那可是要掉腦袋的禍事。”


    “還好她沒有直接邀我進水月宮,而是許諾——”他反手指雲雁:“逮到這個家夥以後……”


    “混蛋!大司祭立你為少主,是何等榮耀之事!”冷淵破口大罵:“你居然敢推脫抗令,還想幫助人犯逃離!”


    “冷長老,墨長老。”淩霄對冷淵微笑,又對下方墨染殤稽首:“如果大司祭要立你們做少主,你們會很開心嗎?”


    “胡說八道!”“怎麽可能!”


    刑天與刑魄長老同時仰脖對他怒喝回答。


    淩霄擺擺手:“得了,你們心知肚明。那位子就像做黑寡婦蜘蛛的老公,風流快活後,會英年早逝的,我還想多蹦達幾年呢。”


    冷淵暴跳如雷:“你竟然出言辱及大司祭!”


    墨染殤則擺著一張苦臉,塞住自己耳朵:“我沒有聽見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簡直反了!反了!”


    “我正是反了。”淩霄笑吟吟對兩長老又一躬身,瀟灑之間滿目坦然。他突然祭出殄焱,迸射火鳥羽一般華麗的劍氣,將雲雁全身束縛斬裂。接著伸出左臂將她扼在臂彎,再提起止水魂魄的劍柄。


    “想走?!”兩大長老何等目光如炬,已一眼看穿他的動向,齊齊高嗬。鋪天蓋地的攻勢又一次衝天而起,淩霄抬手在胸前劃出一個簡潔圖案,止水巨大的身形立即成倍縮小。


    他將劍魂柄塞到雲雁手中,低聲道:“快放進劍府裏養著,我記得你還有把魂器。”


    雲雁來不及理清他亂七八糟的行動,本能搖頭講真:“我的劍府現在變成了個核桃形,無法探視,恐怕難以養劍。”


    “竟有這事!”淩霄瞪圓了眼,狐疑地打量她:“那就收好在你體內隨便什麽地方,以魂養魂,這把劍快死翹了,要救它隻能這樣。”


    雲雁急忙將劍魂化為白光,引入自己丹田,隻覺小刀刃切割的痛楚,細密傳來。她本已快力竭,此時剛脫離千秋愁的束縛,腳下踉蹌穩不住雲頭,癱到淩霄手臂中,冷汗直冒。


    “疼嗎?”那心月狐的媚眼裏,流露出頗為真誠的關切,使雲雁心頭一暖,緩緩朝他搖頭。


    “不疼才是假的。”淩霄抬手捏住她鼻子一擰:“小妹你又對我說謊。”


    雲雁正要對他的無禮親昵暴怒,卻被他一把負在背上,開始急速移動。一邊奮力逃跑,淩霄一邊輕描淡寫,驅動殄焱割裂魔氣,好似挑破層層蛛網,邁出遺跡的冒險者。


    “你對劍真好。”他的低笑傳來:“就算麵臨死地,也不願止水折損。所以你的劍也會舍命救你,你們的心意早已相融為一,它臨死前定傳訊了給你吧。”


    “它說……知道了我的意念。”雲雁胸口憋悶,不知為何對淩霄吐露了心聲:“都怪我……怪我被仇恨衝昏了頭,沒有聽樞夜的勸告,來追殺墨染殤……”


    “劍從來不在乎這個。”淩霄反手拍拍她的背,溫和道:“它們呀,不會指責你的決定,也不會怪罪你的失誤,隻會為了保護你,衝在最前麵。”


    “這是身為一把劍的宿命。”他輕歎:“我想,止水現在的劍魂是極開心的,因為你沒事。”


    “啪塔……”


    雲雁的淚滴到淩霄後背,染出濕潤的一朵小花。那心月狐渾身微震,又笑了:“一切都是為了愛。”


    在他說完莫名其妙的話後,突然停下步子,對身後雲霧繚繞之地,斜斜望了一眼,變得嚴肅:“小妹,我要將你拋下去。”


    雲雁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他突然鬆手收力,任憑她墜下雲頭。望著雲雁手舞足蹈的身影,淩霄將手握成擴音器模樣,對她俯視呼喊:“掉下去就是——傳送點,你不會——摔死——吧!”


    雲雁突然發現,自己對於這個人,已找不到任何形容詞,來表達對他的心情。她有些惱火,又有些迷茫,借風踏雲穩住身形,一邊降落,一邊仰望淩霄身影。


    卻再也看不到他。


    此刻天際隻呈血色一線。


    淩霄與手中的殄焱,已合二為一。他們化為一隻羽翼遮天的鳳鳥,清嘯著揚起堂皇的赤焰,與冷淵的傲武追擊,衝撞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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