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與那氐土貉皇族當眾因為這少年起衝突,依照酆州的規矩,相當於掠奪別人到手的戰利品。許多城市與部族的爭端往往由此開始,個人之間也會立即因羞憤結仇。


    開什麽玩笑,雲雁可不想要一位陌生的魔族追隨者,更不想與陌生的皇族圈對抗上。在酆州浪跡多年,雖然身上有著真正的墮天紋,沒人能識別她人修的身份。


    可那隻是在外麵晃蕩的時候,回到洞府的私人時間,她打坐練劍時,正氣盡出。而身邊隻有鯤吾和鵬聖,這兩個信得過的妖獸。如果戰勝了那皇族,就得名正言順收了這名少年。


    將他轉手販賣,或者偷偷丟掉,都不是自己的作風,這會是個大麻煩。於是雲雁打定主意,無論那少年怎麽哀求,也不動搖。今天真是奇怪,為何在大街上走著走著,就會遇見這樣的破事。


    她狠下心腸,咬牙使力掙脫少年,斜斜掠到旁側,頭也不回朝隊伍後方走去。邊走邊裹上黑色鬥篷,將自己的眼睛牢牢遮住,不去與他絕望哀傷的目光接觸。


    忍耐一下就會好,他畢竟是魔族,魔族沒有無辜者。


    這個聲音低低在心底響起,堅定著雲雁的意誌。接著,在更深的心神魂中,卻傳來微不可聞的一聲歎息……這歎息聲好似針刺,細密地傳遞來涼意,似有無盡的哀傷抑鬱,卻又感覺如此熟悉親切。


    難道是折羽嗎?雲雁正要尋訪她失蹤已久的蹤跡,卻覺後背一暖,竟是那少年又一次拚命撲上,牢牢抱住自己。


    雲雁有些惱怒,被一個魔族這樣近距離接觸,使她寒毛直豎。她幾乎想也沒想,從萬華鏡裏驅出止水握在掌心,立定,站穩,對那人沉聲道:“放手,否則我不介意你血濺當場。”


    “救我……”鬼金羊少年依舊牢牢抱住她,好像落水的人抓到一塊浮木。雲雁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劇烈的心跳,也能聽見他細細的聲音:“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你的氣息與旁人不一樣……你不應該流浪在酆州。”


    雲雁頓時石化,扭頭驚訝地注視他,想要與他應答,竟發現腦子很亂,亂到組織不了任何語言。心中隻有一個想法:糟糕,難道此人天賦異稟,竟能從十六夜印刻的墮天紋下,察覺到自己的真實身份!


    殺了他!


    一股激烈的衝動湧上腦海,心底那個聲音又開始說話:殺了這個陌生人!無論他是誰,都不能讓他暴露你!反正他是個魔族,還是個你一劍就能刺穿的低階!


    殺!殺了他!


    雲雁握劍的手瑟瑟發抖,目光中掠過淩厲之光,迅速捕捉到少年的要害。距離好近……隻用一招禦風行,就能將他割裂開來,免除後患。


    你在猶豫嗎?


    心底那聲音冷冷笑了起來:在修行的路上,你已經殺過了多少魔族,來到酆州以後,更是日複一日在競技場中斬人滅魂。到了今天,為什麽你還在猶豫!難道你不恨他們嗎?


    想一想啊,想一想是誰殺了阿水,又是誰逼走了梅大師兄,又是誰強迫你斬殺徐澤龍!靈虛、葉藏鋒、夏眠、邢曉景、唐天雪、張浮生……包括整個劍修院,整個北鬥執法隊!


    你身邊熟悉和關愛的人們,是怎麽慘死重創在酆州魔爪下的!


    你現在孤零零陷入血光殺伐中,浪跡天涯,每日壓抑不安,又是誰造成的!


    所有的一切,還沒有給你答案嗎?


    雲雁被那喋喋不休的聲音吵嚷得頭暈目眩,但此刻全身熱血已經點燃。她猛地轉身,驅動止水朝少年心窩刺去,沒有用全力,但足夠使他再也無法說話。


    “我不是好人,你看錯了。”她對著驚恐絕望的鬼金羊少年,彎彎的勾起嘴角,眼眸中卻無半點笑意。黯紅在雲雁瞳仁中一閃而過,鵬聖和鯤吾雙雙撲了上來。


    魚尾拍擊止水劍身,鷹爪勾住止水劍柄。一魚一鳥同時發出驚呼:“住手!”


    為什麽要住手?!


    雲雁狠狠瞪了他們一眼,不理會他們的力度,驅動劍氣蕩開身邊兩獸,再次刺向少年。這一次,氐土貉的那方終於來得及反應,一隊魔武士當空撲到,有人將少年拖開,有人則拳打腳踢襲擊雲雁麵門。


    那肥頭大耳的氐土貉皇族,已氣得跳腳直哼哼,指著雲雁發出殺豬一樣的狂叫:“這家夥居然敢當街毀壞我的珍寶,還不快與我拿下!”


    “美人兒。”他上前一步抱住少年,心疼得去撫摸他的臉頰,滿臉肥肉堆起一顫一顫:“別怕啊,乖乖跟我回府,我不會打你罵你,會好好疼惜你……”


    “混蛋!滾開!”鬼金羊少年驚恐地怒斥,好不容易掙脫他,竟以極快的速度又撲向雲雁。雲雁此時已把身邊的嘍囉盡數震飛,黑色鬥篷在山腰風眼處獵獵飛舞,全身氣息流動,竟吸引來浩大的雲霧。


    少年頂著風,撕破霧霾,再次與她對視。


    “斬我!求你!”他這一次雖然在哀求,卻目光堅定如炬,迎著止水銀亮的劍鋒撲過來,張開雙臂將心窩對準那簇紫光:“我寧願死!寧願死也不願被虜走!”


    “雲雁,斬我。”那少年的臉在一瞬間,竟然變化成了徐澤龍。那人也是這樣堅定無畏地盯著自己,沉聲說話:“我不能被俘去酆州!”


    “拜托。”


    徐澤龍的聲音剛剛消逝,耳邊就傳來鬼金羊少年的急切呼喚:“拜托!”


    為什麽……都要逼我……


    眼淚不知何時盡數滴落臉頰,在風中被擊碎成晶瑩顆粒。雲雁猛地一搖頭甩落它們,掠身上前伸出一臂攬過少年,輕巧地將他放到自己身後。


    接著她默了片刻,舉劍對那氣急敗壞的氐土貉皇族道:“我要閣下這件珍寶,你若不服,就從我這裏搶。”


    “你知道我是誰嗎?”氐土貉皇族叉腰怒視她吼叫,氣得快要站立不穩:“我是高格殿下。母上是氐土貉的族長,父親是昴日雞部的長老,我的好友圈裏全是有頭有臉的……”


    “你知道我是誰嗎?”雲雁微微側身,將鬥篷掀開,露出身後的蔚藍披風,與鬥鎧肩頭的金色虎頭雕紋。


    “最強鬥者!”周圍魔族爆發出驚恐呼喊,呼啦一聲遠離她,看著雲雁的眼神立刻充滿了仰慕與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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