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


    酆州的一個偏僻郊外,一座矮土丘轟然炸裂開。雲雁跟隨十六夜,鵬聖和鯤吾則跟著她。一行人好似一串糖葫蘆,被裂開的石縫“呼啦”一聲,用力吐了出來。


    衝擊波將他們拋飛在堅實地麵,全體人迫不得已滾了一滾,形貌有些狼狽。


    拂開滿頭塵土,雲雁一眼便望見了,那傳說中的酆州特有景色。


    因為位於地底,這裏的天幕暗沉,映透著血色太陽的光暈。它籠罩的地域是連綿的紅土,幹涸斑駁,密布溝壑。很難在此地見到普通的動物與植物身影,因為空氣中的濃鬱魔氣,實在不適合靈物生長。


    在這片土地中,倒是有大批的苔蘚與菌類,個頭極大身上五顏六色,極其鮮豔。它們在昏暗的空間裏,散發出耀眼的熒光,像極了一顆顆小星。但鮮豔的植株大都攜帶毒素,所以隻能遠觀,不可近距離觸摸。


    雲雁深深吸了口氣,臉上浮現淡淡微笑。


    雖然在丹古拉沙漠裏停留了很久,但修行成效顯而易見。現在身體已對這片地域,不再產生抗拒反應,能夠如魔俢一般行動自如。


    她活動了下筋骨,環顧四周荒野,對十六夜道:“聽聞酆州有四極,咱們現在身處何地?”


    “東極極地的蒼龍域。”十六夜一骨碌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灰塵,向她攤開手,笑嘻嘻地眨眼:“劍修,妾身守信帶你出來了,你也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雲雁無奈地從儲物戒指裏,開始摸出各式準備物件,就地鋪開野餐台。十六夜則弄出了個紅色紗帳,內設碎花錦墊,她舔著嘴唇規規矩矩坐在上麵,伸長脖頸等待美食登場。


    這魔俢果然把自己等人,從丹古拉的詛咒空間裏帶出來了。


    雲雁一邊擺設,一邊暗暗皺眉,回憶當時的情形……十六夜領著大家穿越沙漠,抵達到一麵赤岩凝聚的小丘後,便拔下頭上簪子,朝虛空中輕輕一劃。


    她劃開了道細小裂縫,還沒等眾人反應,便連連踢腿而出,把所有人踢進了裂縫。頭暈目眩之間,當時還傳遞來刺痛的撞擊感。似乎有個巨大的球形物體,在不遠處緩緩旋轉。


    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它的形貌,便眼前一亮,從小丘中破土而出。大家從小丘岩石進去,又從小丘岩石出來,隻是景物已全然改變。短短的穿行時間後,毫發未損地從丹古拉,直接落到了酆州東極。


    聽魔尊浮屠說過,從丹古拉這樣的地方,想要抵達四極地域,需要穿行四極之牆。而那麵牆的外型,是溝壑萬千的圓形空間。它亙古緩緩旋轉,從不停歇,擔任著守護四極的重任。


    想要穿過它,外界修士會消耗極能量,可能在四極之牆裏被困許久。所以雲雁一開始時,並不打算立刻尋找到它,進入酆州內部。


    原本計劃,在身體的適應力足夠強大以後,再挑戰酆州的守衛空間。沒有料到……中途會遇見這位神秘大能十六夜。她衝破四極之牆的手法極其簡單,好像麵對的不是古老的防禦術,而是用鑰匙,輕巧地打開了自家大門。


    她要求的報酬也很簡單,不過是一桌豐盛美味的靈食野餐。


    雲雁撐起手肘,看這魔俢大快朵頤。十六夜催動真氣在兩隻白手臂,霎那之間幻出了數道虛影,好像千手觀音。而她使用此法,不過是為了能夠,順手搶到每一碗盞,將它們舔得精光。


    以前全然不知,酆州大能也喜愛吃神州的靈食。


    雲雁略微覺得好笑,以魔俢截然不同的功法,根本無法吸納其中的靈氣,隻是單純地咀嚼味道和口感吧。


    十六夜風卷雲殘片刻,把眼前食物一掃而空。她開始哎喲呻吟揉著自己的肚子,似乎吃得太急太快,腸胃有點負擔。瞥了眼滿是探究神色的雲雁,那魔俢嘿嘿一笑,對她點頭:“劍修,你做的菜色我看是天下一絕嘛。”


    她又開始自來熟地用手肘勾搭雲雁肩膀,眼珠轉動:“這樣,你跟妾身回府好了,每天給我吃吃喝喝,我來幫助你修行……”


    “多謝閣下厚愛。”雲雁忙不迭地回應:“我可不想常駐酆州,做完該做的事,立即就會離開。”


    跟你回家,豈不是成了你的專用廚師,什麽幫助修行……天底下有魔俢幫助劍修得道的好事嗎?雲雁暗自腹誹,正想再說幾句義正言辭的拒絕之詞,卻不料身側的十六夜連連擺手,打斷了話頭。


    那魔俢似乎半點也不生氣,隻繼續笑:“不跟妾身回府就算了唄,擺出張黑臉做甚。這樣天大的好事,不知有多少人跪求……劍修,你以後可別後悔。”


    雲雁則繼續黑著臉,開始收拾餐台:“絕對不悔。”


    “啪啪啪!”十六夜對她鼓掌,笑吟吟道:“那我們可就要分別咯,妾身要去蒼龍城,有點小事等著處理。”


    沒想到,這魔頭說走就要走……


    雲雁一時有些發怔,這麽久的朝夕相處,兩人在寂寞的沙漠裏,激烈的天雷中每日賭賽。仔細想來,倒也有愉快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人,恐怕自己的修行進度,遠遠沒有現在這麽快。


    在想什麽呢!


    雲雁回神過來,緊緊抿唇:對方可是魔族,永遠貪婪陰狠的魔族。十六夜沒有加害自己,就像吃飽了的獅子,不會去費力捕食小獸,甚至還會允許它們,進入領地玩耍。


    下一次如果能見麵,如果身處戰場,或許就將是另外的局麵。這個詭異難測的女人,現在就要離開,不正是好事一件嗎?念及到此,她穩住心神,低頭將杯盞清洗,靜默無語。


    十六夜倒不甘寂寞地伸個懶腰,用指頭去刮雲雁鼻梁:“劍修,我當真要走了,你一點也不會想念我嗎?”


    “走好不送。”雲雁側頭避開,站起身來背朝她的方向邁步,做出個手勢:“就此別過。”


    “喂喂!離別的煽情話都不說一句嗎?”十六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妾身是會想念你的喲,你是個多麽有趣的家夥啊!妾身在祝福你喲,你就不說點什麽嗎?真是無情!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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