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上行,便會越發觸及驚心動魄的威能。


    猶如江海逆行,山嶽崩解,風聲與沉雲交織,發出幽幽長嘯。天地間傳來震動搖晃的不穩定感,玄色高空像一口巨大鍋蓋,就要生生翻轉,倒扣下來。


    縱然是身經百戰,已忘卻了恐懼的雲雁,在此時此刻,也被這浩瀚的自然之力折服。她腳步踩著雲頭,幾度不穩,肌膚承受天雷紫電洗禮,發出炒豆子一樣的爆響。


    一刻鍾到了嗎?就連稍稍接近雷電源頭,也會呼吸困難,掐住口鼻無法順利流轉真氣……雲雁有些不甘,但也不得不墜落,開始逃離接二連三,連綿不絕的異雷轟炸。


    “喂!劍修!”一個拖拽長長黑紗披帛的身影,婀娜斜飛在雲端。十六夜不知什麽時候,也進入了天羅地網的雷雲中,正用雙手環在嘴側,對自己呼喊:“你好弱呀,撐不下去了嗎?啊哈哈哈!”


    這個該死的家夥!


    雲雁原本的喪氣和不甘,頓時化為了熊熊怒火。她不知道從哪裏催生起一股力量,硬生生在颶風裏穩定身形,再次祭出天地同傷。八荒六合在黑幕中劃出華麗的紫色八卦大圓,將她牢牢托起,再次朝上直行。


    與她的浩大聲勢相比,十六夜那邊,就顯得太平淡了一些。


    那魔俢大能背起雙手,隻是像踏著階梯一樣,朝上邁步。雷雲在她身側憤怒咆哮,卻好像撞擊到了無形牆壁,不時被擊飛,然後消逝在玄夜中。


    依然感覺不到她的靈壓……雲雁看得清楚,心中嘭嘭直跳:在這使自己行動艱難的異雷中,那女人居然沒有祭出任何法術!就好像一名平凡的旅人,正緩緩攀登山峰,雖然偶有停滯,可是毫發未損。


    連她身上的衣飾,到了現在也整整齊齊,無半分破裂!


    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難道真如她所說,她就是這十六夜紅月的化身,所以才像在自己家中一樣悠閑?


    自然天象也能化為人形嗎?還是這麽惡劣凶暴的自然之力……但轉念思考:或許正因為它強大無比,所以在漫長歲月裏,吸收了各種靈氣,終於修成正果。


    想到這裏,雲雁仰視那女子開口:“你……果真是這十六夜紅月?”


    踏在上方的十六夜,彎起眉毛一笑,並不回答。


    一想到她可能不是魔俢,雲雁的語氣也溫和下來:“你不是魔族修士,是天地精氣所化的奇異物種,對嗎?”


    “不對。”十六夜很幹脆地豎起手指,隨意搖擺,對雲雁眯起眼:“我是魔俢來著。”


    見雲雁立刻重新散發敵意,她哈哈一笑:“別怕,人族的修士,我不殺人。”


    “因為妾身一出手……”她將手指向浩瀚沙漠的天際線,在雷電裏雙眼熠熠生輝:“就會殺很多人。完全停不下來啊,真是討厭。”


    十六夜似乎對自己不大滿意,背起手連連皺眉,繼續迎風而行,聲音飄飄蕩蕩:“都說了,妾身隻是一個平凡的旅客。孤身穿越沙漠很無聊的,所以找你做伴,不用怕,不用怕……”


    話說到這裏,雲雁對她的好奇全無。


    對於魔族她已有根深蒂固的仇視,如果不是修為差距太大,現在早已出劍,將這神氣活現的家夥穿心而過了。想不到上空的十六夜,立刻捕捉到她一閃而過的殺意,停下了步子。


    “劍修,你剛才想刺我。”她彎起眉毛,居然擠出個鬼臉:“別問我怎麽知道的,我就是知道。”


    雲雁懶得跟她廢話,驅動劍陣刺溜一聲,與她擦肩而過,目不斜視地迎向雷電源頭的雙生日月。


    “喂喂!等一等啊,真是的!”十六夜連連呼喚,輕鬆邁步跟上,貼到雲雁身側笑道:“想飛得比我高?沒門兒!”


    “切。”雲雁惱火地從唇裏擠出一聲,再次掠過她,朝上疾行。


    “切。”十六夜立刻來勁了,加快了踏雲動作,迅速超越跑到了前頭。領先的勝利感使她十分愉快,背手側身對雲雁又做出鬼臉:“來呀,你一定會輸。”


    “呼啦!”雲雁默不作聲,劍氣卷動宛如龍卷風一樣狂暴,斜斜地又超過那魔俢,站到更高雲端。


    “嘿嘿……”十六夜不怒反笑,她開始跳躍飛舞,披帛在空中舞出一朵絢麗大花,極為優美。隻在花開的霎那,她便躍出了十來丈,整個身體被日月紅光包裹。


    “又敢超車!”雲雁低低咒罵一聲,驅動全身力氣劈開身側雷電。踏到十六夜身邊,狠狠瞪視她一眼,化為一道寬闊紫光,衝天而上。


    “你不能……”十六夜突然用手捂住嘴,看著紅光呼嘯撲下,覆蓋到那劍修身上。她皺起眉頭,露出極為惋惜的表情,盯著從高空墜落的那人,繼續道:“再朝上麵去了……”


    ……


    ……


    好疼……


    骨頭散了嗎?身體像一灘爛泥,是被十六夜紅月的威能灼燒,變成了這樣……雲雁睜開眼睛,打了個冷顫:沒有半點力氣!當時一怒之下,與那魔頭豪賭,相互在異雷裏追趕……結果一不小心,太過頭了。


    肩頭傳來溫熱的感覺,才發現自己身處何方。


    雲雁一見到懷抱自己的那人,立刻寒毛直豎努力掙紮:“放開我!”


    十六夜萬分委屈地嘟嘴道:“是妾身把你從天雷裏撈了起來,你一點也不感謝我嗎?”


    她盯著萎靡的雲雁,得意地擠擠眼睛:“這都是你活該,說了沒法超越我的,就是不聽……哼哼!”


    “撤手!”雲雁用盡全力,舉起止水挑她眉心:“不用魔俢救助!”


    “當真要撤手嗎?”十六夜又委屈起來,歎了口氣:“好吧。”


    她突然伸展雙臂,把雲雁舉起高高,用力朝地麵砸去:“我撤啦!”


    “轟!”


    雲雁被巨力摜下,瞬間被埋進黑砂地底,連頭發都沒有冒出一根。十六夜拍拍手,在空中俯視而下,哈哈大笑。


    “雲雁!”鵬聖驚恐地從鯤吾口中飛出,與那大魚一起,開始了挖掘救人工作。過了好一會,全身癱軟直翻白眼的雲雁,才被他們扒拉出來。重重吐出幾口砂子,她咳嗽喘息片刻,伸出手巍顛顛指向十六夜。


    “該……該死!”雲雁又吐出一口砂子,咬牙切齒:“你等著瞧!”


    望著她快要噴火的眼睛,空中的魔俢微微一愣。接著那女子前仰後合,發出更劇烈的狂笑,縈繞在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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