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越西的雙劍落空。


    雲雁在眼皮底下,形同鬼魅地拖拽殘影,一晃身形,直直墜落。她在快踏上地麵的霎那之間,將身子急速旋轉,蕩出紫色光環,點到樹椏之間彈射而出,已立到湖心水波裏。


    “把靈獸還我。”她對張子默憤怒開口,心底卻在生鵬聖和鯤吾的氣。以他們的敏捷度和能力,怎麽可能被幾個法修,輕輕鬆鬆就逮到。


    她的眼睛和一魚一鳥對視,衝他們使出眼色,催促出手。


    但兩個家夥卻極為頑強地繼續喊救命,一邊掙紮,一邊努力做出弱小狀。


    他們也像木越西一樣,在逼自己。


    逼自己拿起不願再拿的劍,出鞘戰鬥。


    雲雁心底的火苗騰騰直往上衝,對鯤吾和鵬聖怒道:“我如果不出手搶奪你們,你們就一直喊救命下去?”


    “你出手啊。”張子默哈哈一笑,對她勾勾手指:“拿你的儲物手鐲給我,交換心愛的靈獸。”


    雲雁黑下臉:“我早已說過,這兩個首飾含有禁術,無法脫離肉身。”


    張子默目露凶光,抬手祭出五彩飛劍,朝鵬聖的左翅斬去:“那就休怪我無情!我一劍一劍把他們切碎,看你何時醒悟,交出那兩樣東西!”


    “嗤——”


    他那飛劍法器是件天品,極為銳利,寒光迸射下,鵬聖的翅膀前端被生生削下。鮮血如小瀑布滴落,瞬間迷糊了雲雁的眼睛,她幾乎在咆哮著對那迦樓羅王子喊話:“你怎麽不反抗!你的血脈妖力呢!”


    “我想看見雲雁你……再一次高高飛起。”那隻黑色老鷹因為疼痛,微微閉起眼睛,絲絲抽氣:“這是所有關心著你的人,共同的願望。”


    鯤吾爆發出驚天怒吼:“你就這麽眼睜睜看著他死在麵前?你還有沒有心!”


    “你們……你們……”雲雁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迸射出來。她調勻呼吸,聲音壓下極低,幾乎在咬牙切齒:“你們都在逼我。”


    “正是逼你。”張子默揮劍又去斬鯤吾的尾鰭,嘿嘿長笑:“誰讓你能力低微,卻不知天高地厚。”


    “交出儲物首飾……”


    他正要繼續說話,卻覺嘴裏空蕩蕩的,喉嚨間滿是血泡,難以再呼吸一口。什麽情況!張子默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看見周圍三名金丹後期,突然肉身被齊齊劈開,衝天濺起血花。


    他們好似被百根利刃從頭到腳拖拽,整齊地碎成幾個長方體柱,朝四麵八方倒下。沒有呼疼,沒有任何反抗,這些人就這樣崩塌。好似枯木,好似腐朽的廊柱,再無任何生機。


    “雲雁!”隨著製住自己的人死亡,鯤吾摔落在地。但他立刻彈射而起,將身子化為巨大的屏障,擋在那女修身前。


    雲雁出劍了,毫無征兆地,止水閃耀著寒芒就握到掌中。


    她一劍碎裂了三名金丹的肉身,接著挑起劍鋒微微眯眼,朝那三人逃逸的神魂抹去。動作極快極準,沒有絲毫猶豫。對手的血濺射在她臉龐,肉體碎裂在裙邊。可是她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好像目光觸及之處,隻有無限的空曠。


    鯤吾怎麽也想不到,拔出劍以後的她,會是這樣的狀態。


    心底湧起濃重的悔意,那大魚死命將三修士的神魂護住,高高拋飛。再凝起全身金銳之氣,與止水的紫光相交。


    “你……你!”鯤吾驚駭之下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望見了劍氣盤旋之中,那人的眼睛。


    原本明亮清澈的眸子中,好似被一層薄薄的煙霧籠罩,望進之後,隻覺深幽如古潭,平靜不起波瀾。但這種殺戮中的平靜,卻更令人有異樣的體會。


    那並非平靜,而是濃烈到難以釋放的瘋狂。


    它們就盤踞在那裏,糾結在眼前女修的神魂中,呼嘯在她華麗的劍氣裏!


    “老天……”鵬聖拍動翅膀,小心翼翼挪到鯤吾身邊,盯著他魚身上的劍痕,艱難道:“她……居然沒有收勢,連你也刺了……”


    “她收勢了。”鯤吾也艱難道:“在看見我那一瞬,就停止了攻擊。可是澎湃激蕩的劍意無法收斂,她難以控製。”


    “我現在總算明白,她為什麽決定不再用劍。”大魚垂下頭顱,低聲道:“可是晚了……”


    楓林間,無數赤色葉片猶如舞者,輕揚飄蕩。


    雲雁提著止水已緩步離開先前的位置,在她身後,發出類似擠壓到極致後,再也無法忍耐的悶響。


    張子默的胸腔好像綻放開一朵巨大的紅菊,那男修雙目凸出,全身經脈鼓起,雙手握拳凝固在胸前。他呆怔地俯視自己的傷口,那裏細密布滿或深或淺的溝壑,直抵骨骼。


    “噗。”傷口處開始掉落皮膚,一塊接著一塊。


    張子默絕望地回憶起,剛才自己說過的話:要把那兩隻靈獸一塊塊切碎……早知道,就不要說這樣的狠話。他迷迷糊糊地眨眨眼睛,看著肉身掉落下鮮血淋淋的方塊,靈魂好似下沉到深淵。


    很整齊,劍氣所到之處,連纖維都沒有帶出一根。


    腦中回蕩起張初瑤的喃喃自語:“食神好可怕……她沒有心的,她不是人!她……她定會把我們全殺了!”


    為什麽沒有把初瑤的話聽進去!


    張子默的骨骼隨著最後一塊肉身掉落,劈啪折斷。他的眼前一片空白,元嬰神魂升起到高空時,還猶如木頭一樣,呆呆發愣。


    她是怎麽刺中自己的呢?為何什麽感覺都沒有,就變成了現在這副德行!


    “醒過來,上路。”耳邊傳來一名男子冷冷的笑聲,張子默的元嬰回頭一望,卻見木越西輕巧地遞過來劍光。


    “你!”他驚惶之下,急急朝高空逃逸,卻難以擺脫緊追不舍的十字光影,終於被牢牢釘在中心。


    “木上使,我是你的任務雇主!”張子默發出絕望呼喊,拚命掙紮。


    木越西繼續笑,看他像看個死人:“雇主死了,任務自然就失效。”


    張子默憤怒道:“你……你為了給食神掃清後患,竟然在秘境中暗害雇主!”


    “我不為任何人。”木越西好整以暇地蕩起劍光,眯眼道:“隻是因為你方才一直吵著,要向元老閣告狀,得罪了我。別看我這樣,耳朵卻是很靈的。”


    “再見。”


    隨著他淡淡一聲道別,張子默的元嬰在十字劍影裏,被攪碎成光斑,四麵飛灑。光斑吸附在幾片楓葉上,掉落木越西肩頭。那黑衣男子抬手彈掉,好似彈灰塵一般鎮定自若。


    他在高空抱起胳膊,俯視而下,目光停留在雲雁的劍光中,神色變得慎重,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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