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見徐澤龍突然收勢,沒有當真刺殺自己,浮屠當即冷笑起來,發出嘲弄之言:“久聞天工後人,性子甚是仁義剛正,中神州那些假道學的毒相當深。”


    他掙紮著伸出個攔腰,在徐澤龍的劍光底下,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情,肆意大笑:“哈哈!對著我這個死仇也軟了手,你們人修個個假仁假義,作戰又畏首畏腳,所以問道壇,活該在此戰中萬劫不複!”


    察言觀色之間,雲雁早知徐澤龍為何沒有斬下這劍的原因。


    但她懶得向酆州之人解釋,反正兩陣營間理念相差甚遠,誰也沒法理解誰。見浮屠不停刺激徐澤龍,她也冷笑與他針鋒相對:“浮屠閣下,我知道你已生無可戀,所以索性在這裏挑釁咱們。”


    浮屠白了她一眼,擺出你怎奈何我的神色,並不作答。


    “但大司祭這樣對你,依你的性子,當真就甘願如此了結?”雲雁跨步上前,用紫劍在他身前挑動,道:“你也沒有想過逃出生天,蟄伏回酆州,調動部族之力,對他進行報複?”


    “紫姬,你雖然貴為紫姬,但觀你音容,還是個雛兒年紀不大。”那魔尊倒很平靜,在她劍下沒有半點動容,嘿笑道:“想挑撥老夫與大司祭對抗,還舉盡全族之力?”


    “我呸!”他狠狠啐出一口:“就算大司祭全殲我等,但他定會回酆州後,遮掩此事。我等將是酆州功勳卓著的英靈,部眾不會有半點損傷,平安度日。”


    雲雁側身瞥向他,點頭:“方才還道我神州修士,奉行的是假仁假義。我瞧著你這忠勇無畏,舍身為族的肝膽豪情,倒應當來神州修行為妙。”


    “雲雁……”徐澤龍抹去眼角淚花,漸漸平靜下來,突然伸手拽她,小聲道:“你這是為何?”


    “我為何?”雲雁輕笑,也小聲回答過去:“他們酆州的人攪得咱們不安寧,我們不回敬過去,是不是有點對不起良心。”


    徐澤龍很彷徨,也迷惑:“可是……我總覺得,這有些不像你的作風。”


    “你恨嗎?”雲雁木然與他悄聲傳音。不待徐澤龍回答,她抿住嘴唇:“我恨。所以從今以後,隻要抓到一丁點機會,我都要讓酆州對目前這一切,付出代價。”


    “是該讓他們付出代價!”徐澤龍捏緊拳頭,沉聲道:“可是你……”


    “放心,浮屠這個人,一定會按我想的那樣做出反應的。”雲雁輕聲回答過去,道:“你就別瞎操心了,蹲一旁看著。”


    在徐澤龍欲言又止之間,浮屠開口了,這一次他卻沒有半分笑意,也沒有任何嘲諷,隻悶聲道:“依紫姬之言,老夫應當撿回這條小命,叛離酆州進行報複?”


    “不是叛離酆州。”雲雁搖搖頭:“你也不會叛離酆州,因為天下除了那地方,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浮屠頹然不語,算默認了她的話。


    “不叛離酆州,就沒法報仇了嗎?”雲雁挑眉道:“我不知你們魔族,是否有像妖族王座戰一樣的傳統。但我想大司祭這個位置,也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是吧?”


    “你不懂!”浮屠臉色一變,壓低了聲音,流露出自從現身後的第一個恐懼表情:“大司祭的確在酆州曆史上,有過許多任。但這一代極強,在酆州早已威震人心,也與魔皇關係甚密,他……是無法被撼動的。”


    “那你現在就去死吧。”雲雁淡漠地撩劍抹向他脖頸:“隨你願意被我割開喉嚨,還是元神自爆,我不介意欣賞你帶著哀嚎,從此灰飛煙滅。”


    “不……不!”浮屠不知為何,再沒有了剛才的從容平靜。但見他費力地祭出沉淵弁道,格擋住雲雁的劍影,大聲喊叫:“紫姬……你……手下留情,我……我再想想!”


    徐澤龍越看越鬱悶,歎道:“為何方才視死如歸的魔尊,變化得如此之快。”


    “他原本就是個利益之輩。”梅成功抄起袖子,道:“我也是,所以很理解這家夥。當生存的希望近在咫尺時,原本的絕望就會拋之腦後。”


    “就像一條幹魚,被晾曬了許久,突然有人給了它一滴水珠。”梅成功淡淡笑了,攤開手:“他自然就恢複了本能,想要更多,甚至想掙脫陸地,尋找海岸。”


    徐澤龍歎:“這也是人之常情。”


    梅成功掃了一眼他:“你若重傷撞見魔俢引誘,會對他們苦苦哀求,締結叛離神州的計劃嗎?”


    徐澤龍一怔,滿眼怒意,堅決地搖搖頭。


    “我會。”梅成功不顧徐澤龍的驚異,又笑了笑指向浮屠:“所以他也會。”


    此時雲雁已撤劍,浮屠也收斂了魔道,大口喘息,對她額首:“多謝紫姬尊駕……我……我若能逃離此地,定當意圖東山再起。”


    接著他緊緊握住自己斷裂的手掌,沉聲道:“你說的不錯,大司祭罔顧我等性命,陣前屠戮隨行大軍……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是不是有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雲雁對他溫和道:“浮屠閣下,你若決意對抗他,我願聯合七劍,對你暗中施加援手。”


    “援手……援手就不必了!”浮屠臉色驟變,連連後退:“隻要能從此地脫困,我自會潛回酆州,謀定大局……不勞七劍費心……不……”


    “世事無常,人心易變。”雲雁哼了聲,從萬華鏡裏摸出一卷空白錦帛,劈頭蓋臉砸向他:“你等入侵我神州,原應殺無赦。我今日放過了你,日後七劍相聚時,實難對他們交代。”


    “你……這是何意?”浮屠接過錦帛,瑟瑟發抖抬頭望她。


    “我要一個投名狀。”雲雁懶洋洋道:“現在你就將大司祭對酆州部眾的惡行,書寫出一篇檄文。”


    “浮屠閣下。”那女子的透明身形,在熊熊紫焰裏飄渺前行,平靜道:“以你魔尊之才,別告訴我不知道檄文是何物。”


    “紫姬尊駕!”浮屠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全身骨節哢嚓作響,對雲雁悲呼:“如果我寫出了這針對大司祭的東西,就等於將頭顱放進你手中,成為了傀儡!”


    “怎麽?你不願意做傀儡?”雲雁笑了起來:“我早說過,你想怎麽了結性命,都隨你意願,不加幹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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