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今馳雖然為人不咋滴,但頗有幾分硬氣。從以前他在遠牧穀中,被淩霄等人圍毆,卻兀自不肯服輸,就可見一斑。而且此人的風流倜儻也是多年來,為了氣靜虛的虛招。表麵上對他的諸位美人嗬護備至,實際上半點真心也沒有投入。


    聽到雲雁的嗬斥後,那人高挑起秀眉顯得無比驚異。即使肩頭被天璿劍刺中,他也能熬下這番劇烈痛苦,不緊不慢回答過來:“紫姬尊駕在何處見過我那幾個侍妾?”


    雲雁並不想將珍瓏洞府裏的一切,當眾詳盡敘述,也更不想現在暴露身份。於是她幹脆就來了個不予回應,諒韋今馳也不會對自己咄咄逼問。


    果然,韋今馳很快敗下陣來,恭敬道:“是在下失禮,紫姬大人剛從北鬥遠道而來,就從魔族手裏尋到了我那幾位侍妾的下落……令在下感恩戴德。”


    這話陰陽怪氣的,令人很不舒服。


    雲雁微微皺眉,卻聽他一口氣繼續說道:“但既然您都無法解救她們,何況是身負重傷的我。”


    韋今馳咳嗽兩聲,無力一笑,以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色凝視過來:“紫姬尊駕有所不知,那幾名女子原是戴罪之人。在跟隨我等撤離時,不時借故搗亂,幹擾天府弟子,為太陰輸送靈力的計劃。”


    他攤手揚眉:“並非我故意將她們拋給魔族,而是她們自己心生怨恨,事情敗露後逃離了大部隊。”


    “紫姬您是遠道而來的貴客,對這些人完全不了解。”韋今馳嘴角含著笑意,無比真誠對雲雁道:“她們原本就是唯利是圖,趨炎附勢之輩,見到您如此尊貴的身份後,自然會花言巧語騙你。”


    “那幾個女子信不得。”他眼角瞟出黯光,此話飽含怨氣,胸脯微微起伏,高聲道:“紫姬尊駕,我韋今馳一心為護壇而戰,周圍的所有人都將這片赤誠看在眼中。”


    “你若為了幾個小人惡徒,今日當眾懲戒於我……”他露出冷冷微笑,毫無懼色地仰視身前紫焰,聲音洪亮激憤:“勢必激起人心動蕩,對你天璿持劍的威名大大有損,請三思!”


    一來是因為凜紫從未宣布天璿持劍已立,也並無禹山即位祭典,以詔告天下。所以雲雁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紫姬,的確使韋今馳有所疑惑,甚至大膽抵觸。


    二來他篤定的認為:像持劍這樣既尊貴又神秘的人物,隻可能是北鬥遠道而來之客。萬萬不會料到,那輝煌光暈裏的透明人形,會是老熟人雲雁。


    所以韋今馳肆意朝小桃紅等人潑上髒水,反正死人不會說話。


    以他天府院資深長老的身份,和幾個名不見經傳,淪為別人附庸的女修相比……他自信持劍這樣的外來客,最終會站在自己這方。


    他並不知道,此刻雲雁已怒火攻心,血朝頭頂上湧,正聚起浩大的劍氣,在神魂裏和凜紫吵架。


    凜紫在長時間沉默後,終於在她想要將韋今馳一劍穿心時,突然開口:“你動了殺心?”


    “此人滿口胡言亂語,心硬如鐵,無情無義!”雲雁咬牙切齒:“斬殺掉他為小桃紅等人贖罪,我一點也不會後悔。”


    不知為何凜紫會這麽著急,隻聽他脫口而出:“他罪不至死,而且護壇有功。”


    “他將活生生的人丟給魔族,還罪不至死?”雲雁暴跳如雷,對他吼了過去:“你對罪過的定義也太溫和了吧!”


    “給他機會。”凜紫極其煩惱:“你萬萬不能當眾斬殺問道壇的功臣。沒人知道太陰其實是被玉虛相助衝開,現在全體修士都認為,帶領天府院走向勝利的是韋今馳。”


    “那又怎樣?”雲雁冷笑一聲,聲音如劍般鋒銳:“你適才不是對我說,功過自有清晰評判的嗎?”


    “在我的評判中,韋今馳功不抵過,饒他不得!”她嘴唇緊抿,揚起手臂就要驅使凜紫上前。可那把劍卻來了脾氣,巋然不動與她較勁,甚至有反壓她轉乾坤之力的傾向。


    “凜紫,你是什麽意思?”雲雁開始跳腳:“既然允我為持劍,卻不允許我持劍戰鬥?”


    “這不是戰鬥……”凜紫和她一樣也變得越來越激動:“紫姬……紫姬!你適才以禦神之力,蕩盡此地所有魔族,殺意妄孽已深入骨髓,阻礙了你正確的判斷力。”


    “韋今馳該死!”雲雁和他的較力持續不下,已相當煩躁,幾乎在咆哮:“你今日休想阻我!”


    “就算他該死,今日我也不允許你殺他。”凜紫繼續巋然不動,劍柄沉重地壓在她掌心,釋放千鈞之力。他的話音開始變得緩慢:“我不允許你在這樣殺意纏身,怨氣太盛的狀況下,泄憤殺他。”


    “還不是為了怕你天璿星君的名譽受損。”雲雁發出的聲音,連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刻薄:“當眾斬殺問道壇所謂的功臣,會使你在北鬥被人質疑,玷汙了高貴仁義的名號。”


    “我……無所謂……”凜紫依舊堅持:“但是我不願意看見你,在此戰裏喪失了本心。”


    “紫姬,平靜下來,聽我說。”那人變得柔和,好像撫著逆毛怒號的憤怒小獸,無比輕緩一字一句道:“現在魔族之患尚未消除,你若要為小桃紅等人複仇,以後……”


    “我知道了。”雲雁撤離劍氣,心底冷如堅冰,聲音也硬梆梆的:“待到以後,不禦神與你共戰時,我會自行取他性命。”


    凜紫又有些急:“我不是這個意思!”


    雲雁笑:“你就是這個意思。”


    瞬間冷場。


    雲雁也隨著最後與凜紫的對話,把劍影輕巧從韋今馳肩頭撤離,在高空蕩起極漂亮的一條長弧光暈。


    韋今馳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靜虛卻立刻撲了上來,滿臉感激神色眼淚顆顆滴落:“多謝!多謝尊駕手下留情……他……”


    她伸出無力的手,攙住搖搖欲墜的韋今馳,艱難地對雲雁深深低頭:“他這個人如若瘋起來,會喜歡胡言亂語。”


    “大人!請您……不要介意他的無禮!”靜虛淚眼婆娑地注視雲雁,一雙手平伸在前方,苦苦哀求:“請饒了他吧!”


    這女子心思細密,而且有特異的窺星望氣之術,竟然一眼看出,自己依舊沒有原諒韋今馳。


    雲雁垂下凜紫劍鋒,心思飄飄蕩蕩,回憶起在天同五行陣中,靜虛所說的那段話。


    她有對未來隱約的窺探:大劫驟起在問道壇,一片血海之中,靜虛曾看見了自己的持劍真身,而且舉劍怒溢殺意……


    想不到,這一切真的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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