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施展畢生功力,壓製墮天紋的力量,突破挪移空間,協助在北宮的靜虛衝擊太陰靈脈。大好的魔道進階機會擺在眼前,他卻甘願承受天雷轟頂,自戕隕落。


    隻為了保留下人修的身份。


    他是什麽時候決定這樣做的呢?雲雁立在輝煌紫焰裏,看著身前的那人,像沙丘坍塌一樣,逐漸化為粉塵,心緒極為複雜。在得知因為親手殺掉女兒,衝破血脈之力桎梏,換來了魔道的進階機會,玉虛終於全線心理崩潰。


    他威脅要誅殺所有在場人修,逼迫自己等人離得遠遠的,看不到他在劫雲中的掙紮。他也暗暗趨力,又一次進行了陣營叛離,站到了問道壇這邊,協助開啟均天四象陣。


    如果不是因為雲雁禦神力量大增,探近了玉虛身側。恐怕誰也不會知道,此人躲在劫雲裏做的這一切。因為他不願意,讓任何人知曉自己的又一次叛變,他無顏再堂堂正正守護問道壇。


    玉虛始終還是那個高傲的玉虛。


    他寧願日後那些對曆史上的大能們,撰寫傳記的玉簡中,對自己的結局描述是:墮入魔道,渡劫失敗身亡。


    玉虛在進行著自我懲罰,在臨死時,他也完成了自我救贖,獲得了寧靜的心態。那一刻,他好像回到了意氣風發,剛正純粹的年輕時代,依舊是個滿腔熱血,不對任何妖邪低頭的神州修士。


    回憶他隱忍堅強的行事風格,臨別之際的淡定平靜……雲雁暗暗歎息,撫著手腕上的萬華鏡:阿水,在這一點上,他總算有一絲像你的爹爹。


    “紫姬。”凜紫轉動劍刃,發來輕聲呼喚:“我感覺你的心很亂。”


    這毫無隱私的禦神狀態啊!夠了!


    雲雁轉手撫額,也輕聲回了過去:“凜紫,人真的好複雜。心理和行為上的變化,從來都如此沒有規律,莫測難辨。”


    凜紫不說話了,也不知道身為一把仙劍,他到底懂不懂這個感慨的含義。雲雁俯視掌心裏那顆紫色寶石,此刻又擺出幽幽的絢麗光彩,像明亮的眼睛一樣,炯炯打量自己。


    她突然輕笑一聲,收拾著心緒:“玉虛說……太陰靈脈已經開了。”


    這回凜紫立刻有了反應,微微振奮:“是啊,就還差天相院的太陽。”


    “但我們正墜落的北宮之地,定還四處圍聚著魔族。”


    “嗯,你盡管出劍。”


    兩人的交流無需通過聲音,便可盡情在神魂裏傳遞。被雲雁托住的修士們,隻看得到不遠處那團極高大的紫焰,不時流轉竄升。它包裹著其中透明的女性人影,拖拽出星輝,從那片深幽劫雲裏掠出。


    眾人瞪大了雙眼:要知道,那是玉虛離識期的天劫,雲雁居然能毫發未損,輕易探入又輕易脫身。還沒有放下驚異,那女子變得極其飄渺的聲音,突然響起在耳邊:“諸位道友。”


    “紫姬。”“食神。”


    眾人立刻紛紛應和,嚴肅而滿懷敬慕。


    雲雁默了片刻,道:“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蔣憶香毫不猶豫率先回答:“我等能脫困,皆因你全力相助,你的請求沒人會拒絕。”


    眾修齊齊點頭:“對。”“正是。”“請講。”


    “我的持劍身份,並未正式即位……”


    雲雁剛說了一半,立刻有悟性強力者忙不迭接話:“此事紫姬勿要煩惱,在場皆是被你全程護衛,死裏逃生者,我們絕不會是多嘴之人。”


    另有修士附議:“正是。紫姬如若不願對外泄露身份,我等誓死守口如瓶。”


    “還有……”雲雁有些猶豫,她知道接下來的請求,有些強人所難。畢竟在場不少女修,曾被玉虛恐嚇,目睹了那猙獰修羅場,對他恨之入骨。


    但他是阿水的父親,又在隕落前做出重大犧牲,相助了問道壇。雖然雲雁不準備對他歌功頌德,但也想盡量將他的壞影響,降至最低。


    她覺得煩惱,有些吞吞吐吐:“關於天梁掌院……此人所作所為,若傳揚出去,不僅會使天梁蒙羞,也會使問道壇處境尷尬。”


    眾修微有驚詫,齊齊舉頭望她:紫姬的意思是,要大家對外隱瞞那惡人在珍瓏洞府的罪行?為什麽會這樣!


    “不行!”一個弱弱的女聲艱難開口,正是樂巧。


    樂貞死後不久,她便心力憔悴暈倒過去,一直昏睡在雲雁的地境護陣中。在玉虛渡劫開始時,她便醒了過來,並且一直在詛咒,那該死的惡徒被天罰所滅,無法進階成功。


    此刻雲雁居然想要大家,不對外泄露玉虛的醜事,使她心中怒火頓生掙紮著坐起,指向那片劫雲怒斥:“玉虛那麽壞,我們為何要幫他隱瞞罪行!他殺了姐姐,殺了那麽多修士!他不可赦!”


    其餘的人沒有開口,但都嚴肅地注視雲雁,滿目對此話的讚同。


    我的確存有私心,如果玉虛不是阿水的父親就好了。


    雲雁暗暗思忖,更加煩惱,最後她微微啟唇:“玉虛真人他……因原本身中劇毒,又受重傷,終究沒有撐過天罰刑雷。”


    “真的嗎?”樂巧發出巨大的歡呼聲,滿麵淚痕抬手望天:“姐姐!那賊人死了!真是蒼天有眼,使你大仇得報!”


    “也罷。”有名曾被俘虜的女修,大大喘出口氣,搖頭道:“此人運用魔門密宗之法……原本在神州就是極為忌諱之事。我等也不願名譽隨他受辱,賣食神你的麵子,就不多嘴此事了。”


    蔣憶香微微側頭注視雲雁良久,開口道:“既然是雲雁你的意思,那便對外宣稱,玉虛被天機掌院刺入一劍後,在與我等的衝突中力竭,伏誅於天劫刑雷。”


    “蔣道友所言不錯。”一名修士微笑感慨:“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等就認了這個功勳罷。”


    雲雁滿懷感激,對眾人額首施禮:“如此,多謝諸位道友,雲某感恩戴德。”


    眾修齊齊對她還禮,客套一番,而雲雁的眼睛餘光,卻瞥到樂巧沒有任何動作。她抱起膝蓋在身前,帶著些疑惑又帶著些疏離,遙遙凝視自己。


    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她隻是個小小的修士,剛剛築基。


    見眾人遂了雲雁心願,對麵不僅是元嬰大能,還有持劍的尊貴身份,又怎能孤身一人再行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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