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巒、樹林、山穀……青翠交疊,蔚然深秀。離開了烈焰雷電與怪物們的包圍圈,眺望這派景致,讓所有人恍若夢中。雲雁掃了一眼完好熟悉的肉身,站起來長長吸了口氣,對林間呼喊:“鯤吾!”


    “嘩啦!”正前方的密林山澗裏,立刻蹦起了一條碩大的鰱魚。鯤吾被水浪簇擁著,搖頭擺尾蕩了過來。


    他撐起大腦袋對雲雁嘿嘿直笑:“你們在萬華鏡裏呆了太久,我早就遊到問道壇了。一直叫不醒你,索性將你們從肚子裏吐了出來,肉身放在這裏,我每天看護著。”


    雲雁環顧四周:“這裏是問道壇的區域?”


    鯤吾眨著大眼:“這裏是和歸林相連接的步麗林。朝西邊走就進入問道壇,朝東邊走,則是酆州的黑鐵山。”


    他頗為炫耀道:“你們這群人這麽多年沒有回問道壇,又失去了意識,我即使抵達了,也不方便將你們直接扔到仙跡崖。”


    “做的很好。”雲雁摟摟他的粗脖子,笑道:“十分感謝你。”


    “我們倆就別說這些矯情的。”鯤吾急不可耐地縮成泥鰍大小,朝她手腕上鑽:“你們出來了,我就進萬華鏡裏好吃好喝去。我要我的花床和靈泉……”


    “噯?”他圓滾滾的身子,突然停止了扭動,人立起盯著雲雁:“萬華鏡?萬華鏡怎麽了?”


    “什麽?”雲雁剛返回現實,自然沒來得及檢查身邊物件變化。聽鯤吾驚呼,這才抬起右手,將那紫色鐲子打量。隻見它燦爛光華,一如以往般瑰麗無比。而淩霄強行贈送的那個紫花鈿手環,此刻輕輕簇擁著它,兩者寶光呼應,美輪美奐。


    “萬華鏡的休憩空間我進不去了!”鯤吾急吼吼地甩動魚尾:“為什麽會這樣!你們把它弄壞了嗎!”


    雲雁心裏咯噔一跳,劃破手腕滴出血痕,朝紫鐲覆蓋而上。眼前立刻呈現出濃密的潔白屏障,她凝下心神,運出萬華本真法,試圖進入主神選擇空間……


    半個時辰後,雲雁睜開了眼睛,對上四周充滿關切的人群。


    “怎麽樣!”鯤吾與舍脂同時撲了上來,眼巴巴盯著她。


    雲雁低頭撫摸著紫鐲,苦笑道:“看來……我們這一趟,的確把它損壞了。目前已進不去主神空間……萬華鏡暫時沒有用處了。”


    因為萬華鏡平時是椒圖與鯤吾鵬聖的房屋,所以她幾乎不在空間裏存放貴重物品,但高級的靈食材料卻有一些……然而這些都不重要,包括鯤吾沒有了房子住,都不算重要……


    重要的是修羅王碧帕莎還在萬華鏡裏,沒有與大家一起出來。而皓月薰為了幫大家衝破出口,強行動用金翅皇血之力,目前狀況不明。可萬華鏡卻打不開了,成為了一個單純的華美裝飾物!


    眾人麵麵相覷,百感交集,而舍脂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嚶嚶嚎哭不止,大聲叫著母上!娘親!她平時性子頑劣,得意忘形的時候多,經常惹人頭疼。但此刻失去了親人後,這家夥的形貌卻格外令人疼惜。


    大家忍不住上前,你一句我一句勸說,卻始終沒能讓她安靜。修羅王之所以被困劍神器中,是為了救助自己等人,眾人心中抱有歉意,此刻也不再覺得那小公主煩人。連向來喜愛和她抬杠的金靈兒,也嘟起嘴抱住舍脂的肩頭,像哄洋娃娃似的拍打安慰著。


    舍脂揉著眼睛,踢打雙腿哭得梨花帶雨,直到大家都累了圍坐下來,她也沒有停止抽泣。雲雁搬出大捆香樅樹葉,將儲物戒指裏的大片鬆雞晾肉取出,在火上煨熱。


    這種甜鹹紅亮如水晶的食物,舍脂向來最喜歡,聞到香味後一呆,竟止住了哭聲。雲雁把晾肉送到她手裏,低聲道:“修羅王陛下,用完這餐後,我請鯤吾送你回去帝釋天。”


    舍脂兀自呆怔,大眼一眨不眨望著她。


    雲雁理著她紛亂的發絲,道:“你母上已經把王座交托給了你,在她回來以前,要好好的管理火曜宮。”


    “我……我……”舍脂張大嘴巴,又驚又悲:“我根本沒有準備好!母上她就這樣離開了!我要怎麽做!”


    雲雁平靜道:“許多重要的事情,往往會挑選你沒有準備的時候,突然降臨……”她輕輕歎了口氣,放佛回到了地球上那個夜晚,胸中堵上了難以解釋的情緒:“所以……隻能堅強的麵對一切。”


    接著她摟住舍脂的肩膀,低頭道:“命運給你的,所有的突變,都要堅強去麵對。”


    “碧帕莎阿姨修為高深,一定不會有事。”南宮雅爾走上前來,從雲雁手裏接過舍脂,拽起她緩緩站起:“等以後我們能進入萬華鏡時,一定有方法與她會合,並再次回返。”


    舍脂聞言,眼中蕩漾出激動。


    南宮雅爾俯身刮刮她的小鼻子:“所以等她回家後,你要給她一個井然有序的修羅部族。”


    金靈兒立刻附和,高聲對舍脂道:“你不是經常吹噓自己多了不起嗎?證明的時刻來了,我們可都等著看呢——第兩百七十八任的修羅王!”


    “我……哼!”舍脂的傲氣頓時被激起,怒視她道:“我一定會做了不起的王,讓你看到!”


    “也會做給阿蘇二看。”她抬起臉對雲雁一笑,接著滿是不舍轉向徐澤龍:“還有親愛的阿蘇三……”


    “那咱們啟程吧。”南宮雅爾麵露微笑,手撚垂鬢,拉起她邁出步子。雲雁等人同時一怔,輕喚出聲:“南宮?”


    南宮雅爾沒有回頭,隻與舍脂在原地站定,道:“在浮世中,爹爹曾問過我,在身邊有沒有,用生命去期待我的一群人。”


    “我當時說有……”她喃喃低語,陷入回憶:“那一刻的腦子裏,出現的竟是整個日曜宮,那些華麗碩大的羽翅,那些充滿溫情信任的眼睛……”


    “我對不起他們。”南宮雅爾麵朝南,悠悠道:“所以我決定,在落跑之後再次回去帝釋天,以迦樓羅王之名,幫助舍脂繼位,安定修羅族。”


    她回頭對大家笑道:“我不是有反複無常性格的人,所以一別過後,不知何時才能像現在一樣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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