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高台上的祭祀已唱禮完畢,數萬眼睛緊緊盯著一大一小兩位迦樓羅,大氣也不敢出。


    因為王座戰裏對幼獸的保護,許多人至今沒有見過鵬聖。而輝日哲新死,遠日奧光悲慟之下,沒有來得及對外宣布鵬聖回歸的消息,還他迦樓羅世子的身份。


    所以鵬聖在大多數人眼中,不過是一位非常幸運,撿到了銀色球的普通小家夥。


    看著他尚沒有能力化為人形的小身板,在迦樓羅王麵前拍著翅膀,顯露戰戰兢兢的樣子,在場群眾發出了陣陣鼓勵性的歡呼。


    “上吧,小夥子,要什麽就大膽說出來!”


    “遠日奧光陛下一向仁慈,他定會答應你的。”


    “不要害怕啊小家夥,在這木曜新春夜,說出你的願望吧!”


    “我們支持你……嗷嗷!”


    “加了個油!小迦樓羅!”


    妖族雖然有等級階層之分,但民眾素來野性奔放,即使麵對王與貴胄,也較為隨性。而妖族的王與貴族,也極少擺出絕對權利的姿態。在這樣普天同慶的場合下,大家就更沒有忌憚,紛紛拍著手,對台上的鵬聖發出一波波如雷鳴的助威呐喊。


    一隻出生不久的雛鳥,會有什麽想要的呢?


    多半是好吃的果子,珍貴的玩具,豪華的遊樂場……即使他身後有親族慫恿,趁機狠狠敲了迦樓羅王的竹杠。但在這戰後第一個歡慶之夜,大家都不會認為是太大的失禮。


    眾人心底紛紛猜測著鵬聖的願望,一個個豎起耳朵,終於聽到高台上的他,發出了細若蚊蟻的聲音。但即使是有擴音法術的加持,鵬聖的話依然沒能被觀眾們聽清。


    遠日奧光自看見鵬聖現身後,就一直輕皺眉頭。雖然沒有人能從他華麗的羽飾王冠下,看清這個表情,但他此刻的確非常不高興。自從輝日哲死後,這位迦樓羅王就一直在靜夜裏喟歎、思索。


    回憶往日,因為烈日握鬆的緣故,對輝日哲可謂百般寵溺。隻要他想要的,即使不說,自己也會迅速努力去辦到——包括迦樓羅族的儲君位置。


    但是……輝日哲的最後結局,使奧光受到了沉重打擊。


    他懷疑自己一開始就錯了。


    如果沒有無邊的溺愛輝日哲,而從小加以約束管教,那麽這一切會不會發生呢?


    遠日奧光感覺很迷茫,而麵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時,他更加迷茫。


    鵬聖還是一顆蛋的時候,就離開了他,他甚至不是主持破殼儀式的人……這個兒子在外飄零了那麽多年,曾經遇見了什麽人,做過什麽事,有什麽樣的嗜好與性格缺陷……


    諸如此類,他完全沒有概念。麵對鵬聖時,雖然能感受到萬般親近的血脈氣息,但是在感情和了解度上,依然還是像一個陌生人。


    要以什麽態度,來麵對這個陌生的兒子呢?


    遠日奧光盯著身前的小鳥,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輝日哲的悲劇不能重演。對這個唯一的兒子,要使用較嚴厲的教育,不能再有任何閃失。


    這樣想著,他就對鵬聖開口了,語氣裏充滿威嚴,帶出淡淡的壓迫感:“身為一名迦樓羅,從小就要學會處變不驚,臨危不懼。你現在連說話聲音都無法被人聽清,以後又要怎麽辦呢?”


    在擴音法術的加持下,迦樓羅王的話語落進了每個人耳中。場中的喧囂頓時像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眾人有些呆滯地回味著遠日奧光的話:這樣的語氣,並不是一位王對平民的態度,倒更像嚴厲苛刻的長輩親族,在訓誡自己的小輩。


    在一片鴉雀無聲中,鵬聖的聲音終於清晰地發了出來:“是……對不起……”


    遠日奧光用右手托起臉頰,交叉雙腿靠向椅背,對他緩緩道:“既然被你拿到了銀色球,想要什麽就說吧。”他抬起銳利的鷹眼,打量著鵬聖,又加了一句:“我不明白你為何要選擇這個場合,而且也難以相信,這個球是靠你一人之力拿到的。”


    觀眾們絲絲抽出冷氣,心中疑竇叢生:像鵬聖這樣的小鳥,的確極在活動裏,難奪取雙色球,但迦樓羅王的態度著實奇怪。原本就算再懷疑銀色球的來曆,王也不會在新春典禮夜,直接表達這種猜測。


    因為這相當於是一種推辭。


    懷疑得主通過非正當手段奪取了雙色球,就相當於在推辭他的請求。難道迦樓羅王不願意滿足那隻小鳥的願望……但是,一向仁慈公證的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但是……我已經拿到了這個。”鵬聖似乎也感覺到父親的意圖,急急上前一步,雙翅捧著銀色球,朝奧光遞出。他深深埋著頭,似乎也對這位失散多年的父親,有著距離感。


    甚至在奧光伸手去接銀色球時,他也忙不迭地將翅膀抽了回來,不與他掌心接觸。


    奧光的眉頭皺得更緊,將手中銀球一掂,道:“說罷,你這般來到我麵前,有什麽願望。”


    “我……”鵬聖朝後退了幾步,降落在地收起了翅膀。他似乎竭力維持著不安,在原地打了半天顫,突然平攤羽翅在地,將小小的鳥頭觸到地麵。


    見他行此大禮,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住了——那小鳥的表現,完全不像是在參與新春歡慶,倒像背負著極大恐懼與難題。


    而遠日奧光卻有些不耐煩,看著兒子如此模樣,在大庭廣眾下誠惶誠恐,他心裏堵塞了一團火氣,禁不住加大了音量:“你說罷,這是整個妖族的慶典之夜,無論你想要什麽,我都不難為你。”


    鵬聖沒有將身子抬起,依舊用額頭碰觸著地麵。


    在一片靜默中,大家可以清晰地察覺,高台上的迦樓羅王越來越煩躁。一股股涼意湧上所有人心底,禁不住開始為那隻小鳥擔心起來:他到底想要什麽,才會這樣猶豫不決。


    迦樓羅王的心情似乎在變壞,再這樣拖延下去,恐怕……


    正在眾人的擔憂越來越盛時,鵬聖的聲音突然變得極為高亢,充滿著堅決。那勢頭,放佛一隻搭在滿月弓弦上許久的箭,終於破空清嘯而出。


    他朗聲道:“我想為一位朋友,爭取到您開啟八部聖地的允諾!”


    此話一出,在場妖族皆瞪大了眼睛,全體石化。


    貴賓席上的雲雁,在短暫呆怔後,肅然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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