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釋天域頭頂的血色天空,在這一年開始在雲層之間,撕裂一個小小的口子,展露原有的湛藍。因為妖族這場漫長又混亂的王座戰,終於進行到了尾聲。


    那迦族一方的兵力已被盡數壓製,龜縮在衍海旁的沙奎港與周圍五座城鎮。並且他們的勢力範圍,在梭摩大軍的威逼下,一天比一天減少。所有妖族都已心知肚明——這次的王座挑戰者,將麵臨失敗。


    越來越多那迦的盟軍,悄悄撤出了戰圈,每日不停派遣侍臣前往日曜宮,麵見迦樓羅王遠日奧光。他們希望在一切塵埃落定前,減少勝利者對自己部族的憤怒,在那迦投降後,不至於與他們有同樣的下場。


    雖然這些求和與示好,早在那迦聯軍露出敗像時,就已經絡繹不絕。但今年的各族使者,飛向日曜宮朝拜談判的時間,日益頻繁。就連琳達也作為使臣,帶著眾多乾闥婆前往求和。


    畢竟乾闥婆族分為了兩派,雖然琳達等人相助了奧光,但他們的另外部分族人,卻站錯了隊伍。為避免這些糊塗蛋,在戰後受到嚴厲懲罰,乾闥婆與其他部族一樣,戰戰兢兢期待著遠日奧光的承諾與赦免。


    然而迦樓羅王的心情似乎極糟,他並未對任何部族答允寬容。反而時常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對人們爆發怒火,將他們一個個趕出了日曜宮的中心大殿。


    迦樓羅王的憤怒之氣甚大,遠在地麵帝釋天城裏的人們,能見到高空的日曜宮殿,經常噴發出小型蘑菇雲一樣的氣流。通常這個氣流卷出沒多久,便有一群王宮衛士,麵無表情展開雙翅,把嚇得發抖的拜訪者,從日曜宮的通道處給拋了出來。


    自己從小視為親子的諸君輝日哲,竟然叛離了迦樓羅族,這對遠日奧光陛下來說,的確是場嚴重的打擊。


    妖族的平民們早有許多擺脫了戰火,現在每天忙著清掃街道,在廢墟上重建帝釋天。工作的茶餘飯後,他們就悄悄地談論著戰事,猜測迦樓羅王,會如何處置那些王座戰的失敗者。


    依照傳統而言,整個妖族都不會同情戰敗者,因為他們在叢林法則中,並沒有生存下來。


    現在山吉等墮那迦的日子,簡直身處地獄。原本帝釋天的居民們,就對他們沒有好感。現在他們依附的那迦族即將潰敗,有許多以前被他們欺負過的人,就自動聯合起來,組成戰隊巡邏並抓捕他們,準備事後獻給迦樓羅族。


    山吉在憤怒的居民圍捕下,損失了大部分手下的混混。他驚恐萬狀地拖著傷痕累累的尾巴,與阿蘇大等幸存的墮那迦一起,在帝釋天城裏鑽來鑽去,瘋狂逃命。


    當得知舍脂被修羅王安置在藍蝶琳達後,瘋狂的山吉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他在阿蘇大等人的護衛下,終於突破重圍,在一個傍晚,闖入了酒館後院的精靈花苑。


    天邊躺著厚厚的火燒雲,餘輝罩在墮那迦傷痕累累的身子上,使他們的形貌更加可憐慘烈。山吉帶著僅剩的六名墮那迦,拚命敲打著精靈花苑的門廊,發出嗚嗚狂呼:“舍脂大人!舍脂公主!救命啊!”


    “吱呀!”一聲,精靈花苑的一間門房,終於有了動靜,緩緩開啟。


    急病亂投醫的山吉大喜過望,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卻嚇得尾巴都豎了起來。因為站在門口的,並不是舍脂公主,而是夜叉的拉姆。


    拉姆一家自然是梭摩的堅定支撐者,在帝釋天城戰之時,拉姆甚至加入了抵禦那迦族的民兵部隊,上陣廝殺過好幾場。在戰鬥時,他以富有經驗的獵手本領,很快立功,並擔任了斥候部隊的百夫長。


    當然這裏麵有梭摩的特殊照看,在這種照看下,拉姆的官越做越大,上前線的次數卻越來越少。到後來幹脆成為了一個掛名的高級軍官,全麵負責後勤,被梭摩從戰場上給拉回府邸,翹腳休息了。


    經過王座戰一役後,貝葉雨林失去了獵戶拉姆,帝釋天城卻多了一位銀甲武官。現在因為梭摩在遠地征戰,拉姆就代替了他,成為帝釋天巡防衛隊的統領。


    此刻這名統領大人,正身穿銀亮鎧甲,大刺刺站在山吉麵前,銅鈴大的眼睛裏流露出無比得意。拉姆對山吉長長吹了個口哨,滿臉驚奇笑著:“喲喲,看看這哭喪著臉的是誰?是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拉姆……”山吉頭上的汗水顆顆滴落,尾巴蜷縮成一團。昔日被自己手下百般折辱的夜叉貧民,現在竟如此神氣活現地站在眼前。濃烈的怨恨與不甘心後,求生的本能終於使他屈服。


    他把緊咬的牙鬆開,突然撲上去抱住拉姆的白披風,撕心裂肺大哭:“以前的事情真是對不住!拉姆閣下,請高抬貴手放過咱們吧!”一邊哭喊,他一邊用尾巴抽打身邊的阿蘇大:“都怪這家夥!他貪心!他殘忍!他不是人啊!”


    拉姆無所謂地聳聳肩:“你要道歉的,可不僅僅是咱們。”接著他回過頭去,對花苑中的一人咧嘴笑了笑:“雲雁,你說該拿他們怎麽辦?”


    雲雁坐在花廳石凳上,早將這一幕看在眼底。


    這個世界的變化真是奇妙。


    誰又能料到,當初和自己一同進城,飽受欺辱的拉姆一家,會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徹底翻身揚眉吐氣。


    她思考片刻,微笑回了過去:“畢竟他們也算被舍脂公主曾經罩著的人,你還是提過去,問問那小妮子吧。”


    山吉等人的驚喜表情還未消失,隻聽雲雁接著笑道:“但是如何提過去,就全由拉姆你做主了。”


    “哈哈哈哈!”拉姆黝黑的臉樂開了一朵花,他喚過門口的重鎧守衛,指著山吉等人道:“把他們都捆了,曆數從前對帝釋天居民們的騷擾罪狀,繞著城拖三圈遊行後,再送去給舍脂大人吧。”


    衛兵們齊齊點頭遵命,抖出雪亮的鎖鏈,輕輕鬆鬆就將墮那迦們捆成了一串粽子。在山吉阿蘇大等人驚恐的呼救中,頭也不回地拖著他們,朝酒館外的大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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