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望了眼八荒六合締造的土木壁壘,雲雁心裏有些滿意。經過多年的神丹參悟,這些源力已淬煉得十分精純。如此封住塔底大門,猶如鐵牆鐵壁,就算古麗娜那些王宮衛士齊齊趕到,想要突入進去,恐怕也要挖兩個時辰。


    鵬聖已經救到手了,現在立刻從通道裏出去,梭摩應當已調派了接應過來。


    “嗚嗚!澎!”


    從塔內隱隱傳遞出某種古怪聲音,像破空之箭卷起的冷風。接著風嘯轉為更為巨大,更為古怪,變成了洪亮憤怒的獸吼。難道那些祭祀,見追人的出口被封閉後,一怒之下轉換了妖族的本體原身。想要以強健的爪牙之力,硬生生突圍?


    雲雁手捏緊劍訣,覺得指尖壓力驟升。她牢牢盯著迦葉塔的動靜,身形不動,卷起紫光朝後迅速退去。隻要跑到了古麗娜開啟的通道處,就能安全撤離。


    自己從頭到尾穿著七殺獵門的服飾,也沒有被撕破麵罩。這些祭祀不會知道自己是誰,又是怎麽進來的。隻要……退出此地就好!日曜宮她暫時不打算來了,進入八部聖地雖然是目的,但此刻鵬聖陷入危險,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撤出此地後,在帝釋天蟄伏一段時間,等風聲過了再說。


    身體裏傳來陣陣刺痛,使雲雁皺了皺眉。


    這些年來,在靈心空間裏連番作戰,萬華鏡裏屢屢牽引精魄。特別是祝融洞一行,與木越西、薛憶先等人的廝殺,加上目睹友人身死憂憤鬱結……自己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上,都落下了沉重舊傷。


    現在被妖族祭祀們,浸透神魂深處進行攻擊,這些傷痕開始翻裂開來。開始還不自覺,在脫離了戰鬥後,身子變得非常沉重。像在沙漠裏連續走了幾年的路,突然停下後,發現早已口幹舌燥,疲累不堪。


    原來修士也會如凡人一樣,在長期緊張的消耗過後,陷入無力衰竭的地步。雖然身體裏的靈壓劍氣,依然充裕澎湃,但是這種疲累感,十分不妙!


    雲雁拖著腳步暗暗心驚,但接下來的那聲爆炸,使她更為緊張。


    什麽?


    她牢牢盯住迦葉塔——自己的土木壁壘,居然被衝破了!


    隻見碎石斷木揚起濃烈煙塵,那個白塔居然在傾倒!不僅是它,連中間與左麵的白塔,也在朝下緩緩折腰。它們原本高聳如雲的身軀,現在像三個白色彈簧般劇烈彎曲著,呈現三角型,塔頂觸及到了一起。


    就在接觸的一刹那,塔頂合圍的接連口,空中地麵都開始了震動。這一震之力如此巨大,使後退的雲雁被攔腰卷入,彈射到了空中。她被撞擊到宮闕紅牆上,堅硬的晶石刺進肌膚。


    額頭迅速滴落大股血流,雲雁睜大了眼睛,不敢放過迦葉塔的任何動向。隻見上元大師與諸位祭祀,從破裂的塔門裏緩緩踏出。他們的情形比自己還糟糕:五官七竅,全身上下都是焦痕與血液。


    但是這些傷口,絕對不是六合劍陣所為。


    雲雁身不由己,被不斷震起的空氣壓力驅使,離開了紅牆,開始在塔林周圍盤旋。上元大師的眼睛裏血絲爆裂,他攤開雙手高舉向天,厲聲對她喝道:“闖入者,你將身體與神魂今夜都留在此地吧!我要用你的血,供奉我們無上的遠古神皇!”


    “嗤嗤……”


    說這話時,他與其餘的祭祀身體劇烈顫抖,似乎忍受著巨大痛楚。而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響,如同傾覆天地的雷鳴,期間獸吼咆哮不斷,威勢赫赫。不僅迦葉塔四周的地板龜裂,連遠近的赤櫸林、側景殿也搖搖晃晃。


    再遠一些的地方,那粉翠蓮池掀起了丈許水花,上麵的圍欄走道發出哢哢聲響,盡數崩塌。隱隱約約中,傳來了各種驚慌的呼喊,迦樓羅族特有的鷹嘯聲警報,在日曜宮裏尖銳回蕩。


    宮人們的腳步聲,侍衛們的鎧甲兵刃聲,從四麵八方朝此地湧來。而比這些聲音更響亮的,是他們的呼喊。


    “祭祀們開啟了神力?發生什麽事了!”


    “在迦葉塔周圍,居然有危險來到嗎?”


    “不好!那裏連接著殿下與陛下的寢宮,九聖保佑,帝釋天大神保佑!”


    “是神力!快看呐!是九聖神力……他們已釋放了威能,那在遠古就賜福護佑妖族的威能!”


    “噗噗!呯呯!”


    雲雁被颶風震蕩在空中甩來甩去,俯視而下,可以看見蓮池對麵的花道上,落英繽紛裏,眾多迦樓羅族垂下金色羽翅,半跪在地麵。他們抬起驚訝的臉龐遠眺過來,但更多的表情是崇敬與熱烈。


    與狂熱類似的情緒,跳動在他們的眼睛裏,好像一簇簇火苗。他們不再朝這裏挪動一分,也沒有人發出別的聲音。隻屏息望著迦葉塔,望著空中的雲雁。


    神力既然已被召喚,就需要血肉來奉獻。


    那個在空中掙紮的黑衣人到底是誰,又為何激怒了祭祀們,被選作祭品……這些現在都不重要。能親眼目睹百年難一見的九聖神力,才是最值得激動的事情!


    “九聖神力!”“九聖神力!”


    人們低低的呐喊,集體從喉間發出,如同虔誠的誦經之聲,在空氣裏悠悠傳遞、擴散。


    雲雁掙紮著支起止水,好不容易刺進最近的一處高簷雕像,暫時穩住身形。呼呼風聲裏,有一片連綿浩大的白光,在朝自己湧過來。這片白光無形無色,卻能感覺到它的遼闊、浩蕩與威嚴。


    九聖神力……就算離開如此遠的距離,身體細胞也被它震懾住,手腳冰涼難以動彈。


    這是麵臨強大威力時,人的本能反應。


    一旦被它湧上包裹,恐怕會立刻粉身碎骨!


    雲雁渾身汗毛直立,腦中亂成一團——自己無法與這妖族的遠古神力抗衡!差距大大了!怎麽辦!難道……竟然要隕落在這個地方!在無法抵禦,無法戰鬥中魂飛魄散;帶著恐懼而不是堅強鬥誌消亡,是每個劍修都深深懼怕的事情!


    不行……


    就算真的會被這片白光撕成碎片,也要聚力作最後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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