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雁腦中轟然一聲,放佛跳躍過長久的時光,回到了賞星潭的決鬥場。那個即使落敗,卻持續著驕傲到近乎癲狂的男子,也在耳邊說過同樣的話。同樣的傲慢語調,同樣的強烈篤定……因為是朝夕相處的師兄妹,所以淩夢桃與薛憶先才如此相像嗎?


    但以從前的印象看,這個猜測似乎不大準確。


    “啊!”


    尖銳慘烈的嘶吼從背後響起,打斷了雲雁的思索,回過神來朝後望去。隻見身著一襲綠色長袍的女子身影,正緩緩癱軟在地。是向卉!她被淩夢桃的襲擊突然刺中,又被挪移急速的劍陣卷入,血光迸射在數把小劍叢裏。


    以淩夢桃這樣的劍修聚力一擊,就算是麵對麵,向卉都很難躲閃,何況還是在快如閃電的偷襲中。雲雁握劍的手已經僵住,淩夢桃現在離自己很近,近到可以聽清她的耳語,嗅到她肩頭重傷的血腥。


    雲雁不太在乎她那句“你不如我”。到底實力如何,是打出來的,不是叫出來的。況且現在的自己與她相比,的確較弱,是不爭的事實。


    隻是,不明白為何淩夢桃要露出破綻自殘,吸引自己的火力,偷襲前方的向卉。雲雁震驚之下,竟忘了將劍拔出。在血滴答撒落的聲音中,她轉向近在咫尺那女子的臉,低語問道:“……為什麽?”


    “雲雁!你這個卑鄙小人!”向卉狂怒的聲音響起在後方,她的四肢與頭顱俱斷,心髒被劍氣挑出。血霧噴濺中,向卉的神魂虛影當空飄出,已氣得快炸裂開來:“你敢傷我!”


    一個金丹期的法修,就這樣在瞬息之間被肉身盡毀,完全失去了反應的能力。正在爭鬥的雙方,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景給唬到,愣神片刻緩下了攻勢,如一個個木樁釘在地麵。


    “……”


    淩夢桃並沒有回答雲雁,微不可見地揚了下嘴角朝後一仰,身子從對手劍鋒裏抽出。她肩頭的傷口麵目恐怖,可以用“刺了個透明窟窿”來形容。她嘴角含著的傲慢笑意盡失,換做焦急驚恐,悔恨萬狀的表情。


    “向道友!對不起,這人與我劍陣對抗時驅招暗算你,我阻擋不及又力道遜色於她……向道友!”她重新裹上鬥篷,從儲物袋裏摸出一個精巧魂石,轉動瑩光朝向卉伸出手臂:“快,請速度進入養魂……”


    說這話時,淩夢桃咳嗽連連,上氣不接下氣。配合上她原本清朗微稚的聲音,更顯得柔弱不堪。向卉卻不領她的情,看都不回看一眼,神魂兀自瞪著雲雁,近似瘋狂。


    她細細透明的手指朝下戳動,好似要將眼前的人掐成粉末:“你……你!好個殘暴頑劣的凶手!你以為重創了帶隊的我,就可以逃脫追緝懲戒了嗎?走著瞧!你走著瞧!”


    “我天梁院人才濟濟,邢師兄、玉虛師祖那裏更有無數靈丹妙藥。這區區肉身毀滅,對我向卉而言不算什麽!隻要能回問道壇,我……我就報知玉虛師祖!”


    “今夜有如此多人證,我看你怎麽抵賴!就算衝虛想護著你,她也得掂量掂量,有沒有那個本事!”


    她近乎嘶號的聲音響徹黑水湖畔,怒意滾滾蕩漾。在場修士皆默然不語:肉身毀滅不算什麽,這隻是向卉爭麵子的說辭。修士的肉身毀滅後,不僅會影響修煉已久的力道與契合度,再重新塑造也極有難度。


    無論使用什麽方法,都會經曆鑽心刺骨的疼痛,就像又死了一次般。而且稍有差池,就會神魂損傷修為大跌,難以複原。更嚴重的則是灰飛煙滅,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一些修為較低,身家又不豐裕的修士,寧願選擇保留完整神魂入世投胎。神魂健在,仙骨靈根也會延續下來,或許比以前糟,也或許比以前好。


    最多消耗個一二十年的光陰,在凡俗裏沉浮。雖然會記憶盡失,但高階後也有機會重拾。就算無法想起前世,那總歸也算完整的自己,好過擔驚受怕,耗盡錢財重塑肉身。


    “天梁院的向師姐!”憐生水收斂瑤琴幻為紫月握在手裏,越眾而出擋在雲雁身前。她恭敬朝向卉做了個大禮道揖,朗聲道:“方才戰局混亂,但我等樂劍師卻一直關注著每個人的動向。”


    “當時,雲雁師姐的劍陣,與你方雇傭的劍修劍陣完全融合。就算我凝神細觀,也難以看清之中的具體動靜。”她仰頭望著向卉神魂,不急不忙侃侃而談:“向師姐為何一口咬定,是我姐姐出的手?”


    “你個心動初期修士,能看清什麽……”向卉反唇相譏,聲音極大將憐生水牢牢壓了下去。


    “哎哎哎!話不能這麽說!”梅成功嗖的一聲站到憐生水身側:“你說她沒有看清,你難道又真看清了?”隨即他將身子旋轉一周,對四麵八方的修士們攤手道:“剛才那麽亂,她們的速度又那麽快,你們誰看清了?”


    眾修麵麵相覷:方才大家都在酣戰,注意力都沒放在太遠的地方。雲雁與淩夢桃的劍陣連接相溶時,眼角可以瞥見極燦爛的紫光,可的確沒有留意發生了什麽。


    就算是有幾人注意到了雙陣,但也隻認為兩人在搏鬥,沒有料到會突發襲擊,斬殺身後的向卉……主要是太快了,而兩人的劍氣又太像了……劍氣同源的劍修,以相近招數纏鬥時。如果不是凝神集中的北鬥高階,普通人很難分別清晰差別。


    更何況她們當時,一齊被包裹在那麽亮的紫光裏,眼睛看久了都會生出重影,沒人會傻傻放下自己的對手,瞪眼死盯著。


    一名天梁院弟子輕咳幾聲,向前走了幾米道:“我承認我沒看清。但如果不是雲雁,難道是咱們的人?咱們的人不是也被她重傷了嗎?”


    “對啊!看咱們這邊的那名七殺,站都站不穩了,哪裏有力氣去偷襲人!”


    “這些七殺是雇傭者,人家隻為靈石和風仙果,又和咱們天梁院沒仇。”


    “雲雁殺害我同門原本就是個惡人,見向卉師姐領隊來問罪,驚恐之下就……那個叫啥?惡向膽邊生!”


    弟子們原本就是邢無痕的親信,平日被他洗腦嚴重,對雲雁等人沒有半分好感。再加上大土鼠和五木鼠不停的挑撥慫恿,邢淑彤撕心裂肺的哭叫渲染……群情激奮的呼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憤怒,直朝雲雁等人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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