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從未想過找徐澤龍幫忙……


    雲雁有點發怔,望著眼前金袍男子沉默不語。徐澤龍因年少時誤食了玉女清妍丹,發生了悲劇:容貌在金丹期以前,無法有改變,除非用某些幻顏的丹藥器具。他自然不用那些東西,於是這些年就一直頂著十七歲時的模樣,艱難地熬著。


    女子往往期望自己是個小姑娘樣貌,男子卻期待朝成熟威嚴方向走。徐澤龍雖然在十七歲時身量就已較高,但頂著個青澀樣貌使他經常煩惱。當然這小子煩惱過後,一會也就忘了,大家對他那張臉也早已習慣,見怪不怪。


    現在他正站在對麵,將承影橫在胸前仔細端詳。劍眉英挺,琥珀色的眼裏沾滿了星星點點。麵容神態與剛穿越來時,在旬陽城道場遇見的那個少年瞬間重疊。


    他的樣貌幾乎沒變過,純正的心態幾乎也沒變過,終日又在身邊相協作戰,擺酒談天。在雲雁心裏,徐澤龍一直是那個飛揚的少年,誠懇而值得信任的密友……卻偏偏不是想象中深沉傲氣的煉器高手。


    所以當葛新談起那名鑄劍師時,她絲毫沒有朝他身上去想。


    更何況,自從二十年前他給梅成功打造了太常後,就再也沒見他鑄過劍。一直沒有拿出過劍器成品的他,竟然在鑄劍水準上到達那樣的高度了……


    身邊事物的改變,往往最難以察覺,因為大家在一起太近太久。


    雲雁嘴角牽出絲笑意:自己都從凡人踏入劍意了,徐澤龍為何不能在這些歲月裏,成為一名優秀的鑄劍師。


    何況……他一直那麽愛劍,一直那麽努力。


    但因剛才叫了好幾聲“尊駕”,她尚有點惱羞,出口辯解:“沒有想過要他出手,是因為這小子已經不鑄劍了。二十年來,從未見過他拿出一把完整的劍器出來。”


    葛新聞言微訝,望向徐澤龍眼神立刻更顯尊敬。他激動喃喃道:“天才啊!極品天才!這麽久不曾鑄劍,一朝出爐成型,居然是定秦那樣的絕佳上品!”


    徐澤龍把目光從承影收回,麵色倒嚴肅起來。他用手撓撓腦袋,從儲物袋裏摸出好幾個小盒,依次放在地上,道:“其實我一直都有鑄劍,而且鑄得最多。隻是因為不滿意,一直沒有再拿出來。”


    雲雁等人細觀小盒,眼睛被瞬間點亮——這是壓縮過的儲器架,造型與歐冶器房的一樣,材質也是星光木。它們原本就亮麗,現在被縮小成火柴盒大小,更顯玲瓏可愛。


    徐澤龍指尖彈出靈壓,那些武器架迎風而長變作兩人來高。隨著他的不斷召喚,壁櫃層層彈開,露出了裏麵各式的劍形:有如秋水寒潭鋒銳的,有形狀古怪特異的,有厚重凝穩的,也有美輪美奐的。


    直劍、彎劍、短劍、雙劍、蛇形劍、重劍……木劍、銀劍、鐵劍、水晶劍、不知什麽材質劍……它們劍柄擁擠,劍身相貼,密密麻麻閃耀各式光暈,一個壁櫃閣中就有上百數。


    儲器架有十個壁閣,而在場高立的儲器架又有八個。這幾千琳琅滿目的劍中不乏有精品寶器,看得在場劍修發出此起彼伏的驚歎,恨不得將它們立刻捧在手中細觀揣摩。


    徐澤龍望向自己的作品們,神色平淡,既不挑剔也不得意。他抽出一把玄鐵泛金的巨劍,微歎:“身為劍修,我總會悄悄打造最喜愛的劍。開始半月能做一把,還到處請人觀看有炫耀之意。後來需一月有餘,開始懷疑自己,展示就少了。”


    “漸漸所需時日不定,快時一夜數把慢時可達半年,也越來越覺得有缺憾,全部放進了這裏沒給人看過。”


    望了眼葛新背上的定秦,他眼底微泛光彩:“近來鑄劍卻大有變化,下手思考變少意隨心動,成效卻比以往要好。葉師兄說,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我將要在煉器道上突破大階。”


    “如果能修複承影這樣的極品寶器,獲得參悟,我有信心更上層樓……”徐澤龍撫摸著手中紫劍的寶石,興奮快樂溢滿臉上,卻驀地住口不語。他迅速瞄了眼雲雁,顯得躍躍欲試又忐忑。


    太了解雲雁了——她為承影可以不惜性命,也從未提過要自己出手。


    她並不信任自己的煉器技術……


    胸口微微有點堵住,但徐澤龍很快釋然:連自己都不滿意的技術,根本無需去奢求讚賞。修複承影難度巨大,又對雲雁這麽重要,原本應是等師祖出關後,等他老人家親自操刀的。


    雲雁將承影從徐澤龍手中接過,盯著劍刃上的細紋癡癡出神。身前成千近萬把劍器的光彩,刺得她眼睛有點酸脹。這家夥竟然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默默努力成了這樣,不愧是學霸。


    定秦的鑄造成功,並不是什麽天才所致……就算徐澤龍這樣的絕佳天賦者,在道途上也得懷抱連綿的熱忱,一步一個腳印。


    回憶中籠罩的陽光,淺淺映到心底。


    旬陽城道場處遇見的少年,眼神純真而專注,在紫劍上來回掃視,顯得躍躍欲試又忐忑。


    “我在看這把劍。好劍!可我不大明白這個雕花工藝。”


    “能給我看看嗎?”


    ……


    她將劍還鞘,抬手將承影拋入徐澤龍手中,一如當日的毫不猶豫:“如此,拜托幫我修好它。”


    “鏗!”徐澤龍翻掌穩穩接住長劍,整個人微呆滯,胸口翻湧起莫名的情緒。他不知這叫驚異還是激動,隻覺一團火苗緩緩燒著心肺,甚至燒得有點疼痛。


    雲雁轉身朝門外走去,廊柱間投射來的天光照在她的肩頭,在地麵拖出長長的影子。徐澤龍從呆怔間驚醒,打了個寒顫。因為他聽見那人說:“要是把劍給毀了,我就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不會的!”他急忙追趕那個背影,站在高堡門前的山崖,努力朝雲雁揮手:“我要將狀態最好的承影交給你!”


    是嗎?


    雲雁在流雲清風中急掠,聽到那興奮快樂的聲音隱隱入耳,臉上揚起微笑: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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