鷂原大裂口被怪異朱色靈氣層層包裹,它裏麵的水源也呈現出朱色與其他鮮豔色彩相溶的幻光。溶洞經過這樣的水與靈氣沉澱積聚而出,其中的鍾乳、石幔、石花也如琉璃水晶,呈現迷離的色彩。


    隨著舢板拐進內洞,潺潺水流之聲愈發響亮,而其間的景物也愈發奇異。各色石柱自波紋底部生出,宛若扣碗,上懸溶錘,形成狹長水間走廊。徐澤龍站立船頭,極小心地催動靈器,使舢板幾乎不發出動靜。


    而船上眾人無不屏息靜候,眼觀四路,時刻準備發現目標蹤跡後,就尋得隱秘處躲藏。雖然他們人數較多,但對方畢竟是金丹後期修士,而且是問道壇這次試煉的院門領隊。


    平日爭執倒也無所謂,在這地方如果無故相鬥起來,連張浮生都有些懼怕後果。一旦處理不善,對方將有關魔族妖族之類的罪名朝身上一扣,五老院若過問,辯解起來將頗有難度。


    穿岩過水了大概烙三張燒餅的時間,聽到前方發出激流聲,張浮生虎目一凝,蒲扇大的手掌淩空揮出。全體人如被驚飛的燕雀,簌簌輕踮船身,彈射到一麵大鍾乳石後。


    十餘人身著蒙麵裝,同時扒著石頭朝外麵探頭探腦。這情形令雲雁哭笑不得:當日在梅嶺崖底,木越西那幾個暗門七殺,也曾以這樣的姿勢跟蹤查探自己。當時隻覺他們猥瑣不堪,想不到今日自己也如此做了。


    這也真夠拚的。


    但她的暗自吐糟立刻被前方發出的抽泣打斷,注意力集中到一麵淌射水簾的巨岩前。


    那巨岩一眼望去,輕如鵝翎薄如蟬翼,但水流擊打在它身上,聲音卻十分厚重,以往並沒有見過如此材質。更為惹人注目的是:紅褐巨岩底端,點綴著大小不一的團團黑物,強枝上升,弱枝下垂。上半部為鬆樹花粉的亮翠綠,下半部則透露著深檀幽光。


    韋今馳的侍妾共有九名,團團被捆縛著跪坐在巨岩下的地麵,朱色泛藍紫的水流撒落碎珠,將她們的各色紗羅裙更襯得五光十色。但這些人個個臉上卻毫無血色,有的低頭不語,有的嚶嚶哭泣,有的則仰頭哀求背對她們的韋今馳。


    “真人,帶我們來此到底為何……”


    “小花鵲願為真人做任何事情,但……但請真人饒過妾身一命。”


    “我想回家……嗚嗚嗚……”


    “真人!咱們平日裏雖然疲懶,罪至當罰,但卻忠心耿耿並無半點外心,求真人網開一麵。”


    韋今馳似乎對她們的話充耳不聞,仔細查探著那些團狀植物,不時祭出法器進行各種測試,忙得不亦樂乎。直到一名身穿銀色長裙的美人,發出歇斯底裏的尖叫,才使他不耐煩地轉過身來。


    “小銀竹,你鬼叫什麽!”那名叫小花鵲的女子掙紮著靠向她,以被蔓藤束縛的手臂不停撞過去:“別鬧!小心當真使他生氣……”


    “我……我該聽她們的話。”小銀竹驚惶地環顧四周,越看越覺得這地方偏僻詭異,韋今馳冷漠陰沉的臉上,不懷好意。她使力想擺脫身上捆綁之物,卻又毫無辦法。


    又驚又懼之下,她再次發出淒慘尖叫:“救命……”


    韋今馳嗤笑一聲,將雙手攏在袖中歪頭打量她片刻:“你該聽誰的話?”他目光閃爍,上前一把拎起小銀竹像提著隻小雞,將她的頭正對自己的臉:“聽那三個賤人的是吧?哼!”


    “偷了我的引木令,想遠走高飛?”韋今馳將小銀竹重重擲在地麵,因為她們捆成了一串,其餘侍妾們盡數被扯得匍匐在地,悲泣聲更大。韋今馳左手一拳擊上岩壁,立刻粉末掉落,深凹頓現。


    他冷冷掃著小銀竹:“你不該聽她們的話。因為,我誓將這三人捉拿,讓她們萬劫不複,生不如死。”


    韋今馳平日對眾女態度雖有些散漫,但每次相處無不是溫言柔語,寵溺萬分。這也是眾女不願離開這名英俊多金,浪漫體貼之人的原因。她們從未自他嘴裏聽過這樣的狠話,此刻又被劫持在此,頓覺幻夢破碎,如遭雷擊。


    見眾女嚇得麵色慘白,抖成篩子,卻各有柔弱風姿。韋今馳憐香之心大起,自覺因為大事,這種手段恐怕嚇得她們不輕。


    回憶起以往的風花雪月迤邐時光,他猶豫片刻緩下臉色,輕聲道:“我要行之事十分重要,又不方便給你們詳細說明。剛才魔族勢大戰鬥激烈,怕難以走脫才如此對待愛妾們。”


    “我現在收斂靈器,你們毋須害怕。”


    說完他指尖凝出,青綠藤蔓迅速化為粗光線,朝他體內攝入,不一會九女的捆縛盡除。暗伏在鍾乳石後的雲雁等人,見此情形麵麵相覷,都覺得這人性子好生古怪,可以用反複無常來形容。


    說他溫和吧,他毫不在意地將自己寵愛的侍妾捆成粽子,拖來拖去;說他殘忍吧,但現在又流露出這般不忍與猶豫,對美人們重新善待起來。


    一名驚魂組員的眼珠滴溜溜轉了下,悄聲道:“原來,不是想要殺她們?”


    他話音未落,就見呆立在原地九女中的小銀竹,突然雙足點上地麵,祭起一片白羽到水中,整個人朝上麵撲躍而去。她的逃跑速度甚快,但韋今馳出手更快。靈氣迸發,綠光幽然中,藤蔓再次出現。


    以迅雷不掩耳之勢,長長枝條一把卷住小銀竹的纖腰,揚起到高空。那枝條上這次生出了根根尖刺,閃爍寒光,將卷起的麗人瞬間刺成個血人。在驚叫慘呼中,藤蔓尚不罷休,自空中朝地麵狠狠抽落。


    “啪!”的一聲巨響,人與枝條齊齊砸到堅硬岩石上,血流飛濺。在其餘八女以手掩嘴發出的低聲尖叫裏,小銀竹的身子如個破布娃娃,滾出枝條束縛,跌進水中。石與水麵相接的路徑上,印刻上了鮮豔奪目的長長紅痕,朝下滴落“吧嗒”聲。


    小銀竹沉沒的水裏,迅速泛起大片紅暈,周圍卷起波浪,想來水底有怪魚之類的生物,被血腥吸引趕來。


    先前出聲的那名驚魂組員,已被此慘狀嚇得魂不附體。他抬手摳著下牙齒,有些含糊不清地咕噥:“原來……還是想要殺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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