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對麵葛新的喘息咳嗽,將雲雁從驚喜中拉回現實。他因為自己的呆怔,臉色更加陰沉,但眼中那抹近乎狂熱的戰意,在漸漸衰退。看來這人已從陷入妄孽的衝動中,冷靜下來了。


    他的神色透露著濃重的不甘與挫敗,望向自己的眼卻籠罩上了淡淡期翼。好像自己的答案會很重要,能驅散他心底某種長期陰雲。


    不知道他為何對薛憶先的戰敗,如此耿耿於懷以致妄孽橫生。但是劍修個人的固執,誰又能懂呢?


    雲雁捫心自問,有時候自己都無法弄懂自己。


    賞星潭之夜,在最後關頭放了薛憶先的神魂一條生路。明知後患無窮,自己還是鬆開力氣,收住了那一招滅絕之勢。


    隻因為……


    “你……不錯。”葛新緩緩開口,開始點頭隨即搖頭:“在同階之中你算強大的,但我仍不信你能殺掉紫月上弦。”


    頓了一下他補充道:“以常規的正麵決戰的話……”


    “你用了剛才那突如其來的六合劍陣,在薛憶先輕敵之時猛下聚力殺招……”葛新腦洞大開,雙目閃爍亮光,朝雲雁巍顛顛走了過來。他握著劍帶出微微的風聲,劃出猜測的散亂方位,開始描述他心中的那場決鬥。


    “所以他才敗了……”說到後來他因激動又咳出血來,但是唇角卻浮現笑意:“像我今天一樣敗了。”


    如果紫月上弦因為猝不及防,敗在六合劍陣之下,那麽自己今日的失敗,也是可以原諒的。葛新將猜測一口氣說完,有些忐忑地等待對麵那女子的反應。


    雲雁安靜的凝視著他,看這人從激動痛苦與期待喜悅的情緒裏,來回往複。為了擊敗對手證明自己,他如此執著與專注。那些真誠與投入,定在他漫長的修行時間裏凝聚成河。


    心底升起一絲莫名的情緒,那種名為尊重的情緒。麵對與自己氣場相近的人,看到他們不斷朝目標攀登時的感動,來回在胸中激蕩——那是強烈的惺惺相惜。


    “沒有。”她在他的期待裏,終於出口:“我那時還不會律境劍意。”


    笑了一笑,她繼續說:“剛才我全神貫注之間好似入定,無意間使用出劍陣。六合劍陣這個名字,以前也從未聽說過。”


    “看見你這些傷口……”她指了下葛新的衣袍:“我還以為是林間埋伏了別人,突襲造成的。”


    “是嗎?”葛新摸索著從腰間解下葫蘆,背靠著斷裂的一個大樹樁坐下。他抿了一口靈酒,兩眼發直片刻,突然哈哈大笑:“你倒是個坦白的人。”


    “不錯,那就再坦白點罷。”雲雁也跟隨他,在兩米之外的草地坐下:“當日賞星潭一戰,是用了點手段殺掉了紫月上弦。原本論劍術,我的確打不過他。”


    事實是無法掩蓋的,就算沒有琳琅的“跟蹤報道”,也總會有真相從觀戰修士口中吐露。雲雁自認為將此話說出來,並無大礙,卻不料對麵的葛新抬手喝酒的動作突然凝固。


    而四周的白衣劍修們紛紛發出低聲怒斥,朝兩人所坐之地湧了上來。


    “果然如此嗎!你暗害了紫月上弦?”


    “道偈決鬥中不以劍道取勝,你用的是什麽手段?”


    “說!”


    雲雁將止水還鞘,一腿伸直,一腿屈膝,手搭在膝蓋繼續望向葛新:“所以我饒過他神魂一命,等著他的追討。”


    “等到那天……”她咬了下嘴唇:“我會真正擊敗紫月上弦。”


    她說話聲音並不大,甚至可以算輕柔,但卻半點不落於眾人耳中。原本怒火衝天的北鬥人群集體收勢,情緒瞬間緩和。而葛新凝固不動的姿勢也有了變化。


    他咕嚕嚕仰脖喝了葫蘆一大口,放下手臂望著雲雁,從嚴肅轉為帶出笑意:“你可不要隻看上麵的人。”


    “也要看看下麵的……”他笑著晃晃酒葫蘆:“今日我敗給了你,他日我也會前來追討這場戰績的!”


    “行。”雲雁望著他,則從麵帶笑意轉為嚴肅。


    葛新與她對視片刻,再次發出哈哈大笑,開始尚帶出些苦澀之意,到後來已是了無介懷。他突然站起,以手拍了拍雲雁的後背,因力大差點使她岔了口氣:“真想不到南鬥有你這樣的劍修。”


    “對啊!”婉婉見眾人情緒陷入平穩,再度複活過來,跳到雲雁身邊仔細朝她打量:“你的劍看起來和天任峰上的厲害師姐,沒有任何差別!為什麽不到論劍山修行呢?”


    見雲雁溫和的笑而不語,她愈發活潑,又好奇問道:“那天你到底用什麽打敗的紫月上弦?我看玉簡上麵說,你召喚了什麽巨人……”


    她不顧現場又轉出寒冷的氣氛,兀自眨巴著眼睛吐字如連珠炮:“聽說你會天地境,你真的會嗎?剛才怎麽不用?那個巨人是地境召喚出來的,還是天境土法塑造的啊?”


    “這事我清楚。”


    梅成功見雲雁不願多談,而四周的北鬥劍修頻頻展現出不滿。要是又打起來,敵方人數眾多,我方勢單力薄大為不妙!他急忙閃身到雲雁身側,清了下喉嚨開始講訴那夜情形。


    他將話題從具體戰鬥上扯開,盡朝事件起因上去靠攏。特別強化了:薛憶先主動挑起道偈決鬥。因怕觸犯門規壓製修為,又出爾反爾,在戰鬥中釋放心動期實力。


    看到北鬥人群從驚異到沉默的變化,梅成功大大舒了一口氣。略帶得意地朝徐澤龍等人眨眨眼睛,而徐澤龍和憐生水都麵帶笑意,齊齊朝他豎了個大拇指,使他更為飄飄然。


    接著葛新將北鬥眾人,從有點尷尬的情緒裏解放了出來。他將自己所得的雷鳥戰利品盡數交付給了雲雁,說是為強行挑戰的一點歉禮。雲雁也沒有客氣什麽:如果開始接下了道偈決鬥,葛新的全部家當,現在都已經盡數歸她了。


    在交接完物品後,北鬥眾人紛紛做出道揖向他們告別,言行之間已帶出八分善意。接著白衣飄飛,七彩靈氣縱橫,這些人在金杉林間踏著枝條疾行片刻,盡數投入了高空。


    待到那些猶如白鶴般的背影漸漸消失,雲雁四人麵麵相覷了會,朝著下個目的地開始進發。金杉林之行不僅沒有多大收獲,還莫名其妙折騰了一架。


    真有點出師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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