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密的陽光暖暖投射下來,穿透一株高大金杉,落在上麵蹲坐著的四人肩頭。四個人圍住一個黑褐色大蛋,長籲短歎片刻,雲雁伸手將蛋放入儲物戒指裏:“這樣就算偷了吧,怎麽大鳥還不趕來?”


    憐生水弱弱發表一些看法:“聽聞雷鳥這種生物,相互之間要靠氣息尋覓。這樣塞進儲物袋裏,大鳥或許會反應不過來。”


    “所以這種鳥類隻能在邊緣區域存活。”徐澤龍微露關懷式同情:“雖然它們戰鬥力不差,天敵也少,可對於繁衍期的警惕性比較糟糕。”


    雲雁隻能將蛋又取了出來:“我們不砸蛋砸窩好了。”說罷她將雷鳥蛋放進巢穴,揮劍將那一大團鳥窩砍了個七零八落。接著將它朝下一挑:“怎麽大鳥還沒有反應?”


    “難纏!”梅成功狠狠剜了鵬聖一眼,在鳥窩落地之時幻出長短相接的三劍,把那大蛋攝於劍身滴溜溜直轉。四人凝視著在空中驚險了一番的雷鳥蛋,都浮現出疑慮。


    按照常理如此炮製,大鳥定會警覺趕來……


    難道還在路上?


    徐澤龍撓撓後腦勺,把鳥蛋從梅成功的劍身平移到正陽,接著放到雲雁劍上。除了表示不願參與的憐生水,幾個人窮極無聊,開始各占一樹,相互以劍拋擲鳥蛋,玩起遊戲來。


    他們對力度的把握,在長久訓練裏已較為精細。那脆弱的玩意在空中蕩成各種流線型,接連二三落在劍身劍尖,卻一直完好無缺,被當成了個橄欖球。


    “大鳥怎麽還不來?”


    “我們玩了差不多一刻鍾了,這種反應活該是瀕危物種。”


    “雲雁!瀕危二字用的好啊,雷鳥實在太笨了!”


    “受不了啦,我想把這玩意直接弄碎,看它出不出來!”


    “梅大師兄,你把它弄碎以後被禿毛烏鴉念叨的可是我……小心些別用鋒刃處接!”


    “嘿嘿!這些年進步的可不隻你一人,你要相信大師兄咱的技術。”


    “我覺得不大對勁。”坐在枝椏一直旁觀他們遊戲的憐生水,突然扶樹站起朝林間眺望:“對雷鳥的資料,我們也隻來源於玉簡……上麵的記載或許不夠全麵。”


    這時“球”落在了徐澤龍手中,他聞言一怔鳥蛋就拋不出去了,急得玩性大發的雲雁與梅成功直鬧騰。徐澤龍不理他們,將蛋順在手裏掂了掂,起身躍到空中:“我們到裏麵看看去。”


    雲雁第一個發飆:“徐澤龍你太陰險了,勝負未分就結束比賽!”


    “他對自己的真氣控製已失去了信心。”梅成功跟著飛了過去,嘴裏毫不留情:“再堅持一會,就得蛋碎人敗。”


    “方才我的高拋,差點接不住的可是梅兄你。”


    “怎麽可能,我告訴你小子別得瑟……”


    幾人相互吵鬧詆毀,身形卻沒有半點停留,迅速在金杉林裏穿行。飛行了一分鍾後,吵鬧聲已嘎然而止,大家變得靜默警惕連大氣也不敢出。


    在經過的樹上樹下,散落碎裂著大堆的雷鳥巢穴與蛋殼。暗褐的流液四處可見,裏麵家貓大小的未出生雛鳥,禁閉雙眼紅嘴開合,極為可憐地匍匐了一地。


    對於繁衍後代警惕性不足的雷鳥族群,這絕對是一場慘烈的大屠殺。


    雖然雲雁等人對雷鳥群沒安好心,可見到如此場景也略有不忍。無論是采集還是捕獵行業,都有個老規矩:在取得足夠資源後,需要將部分種子留給自然,以待今後繁衍。像這樣不論青紅皂白,見窩就掏見獵物就殺的,實在有些不合常理。


    “是誰幹的……這麽殘忍!”鵬聖立在雲雁肩頭,不時用翅膀捂住雙眼。他身為妖族皇子,又是禽類本體,麵對這樣的事件反應更大。雖然雷鳥不屬於妖族國度,但他也按捺不住激動憤怒,有種強烈的被侵犯感。


    “人族還是魔族?!”鵬聖的漆黑雙眼微透出一縷血紅色,高聲怒喝宣泄著憤怒:“不給雷鳥族群一絲活路了嗎?你們認為自己是誰?天還是地?還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主宰!”


    起初他出口阻止砸蛋,雲雁還有些煩和滿不在乎。此刻見到如此大規模的雛鳥屠殺,耳朵裏充斥滿鵬聖的憤怒吼叫,她突然產生了些心理波動。


    在天地眼中,無論各族的生存權應該是平等的。處於強勢的一方,該如何對待弱勢種族,永遠是個難解的議題。如果有一天,自己麵臨選擇,該如何去做……殺伐果斷不留後患,還是給它們留得一線生機?


    如果是天道親臨選擇,它又會如何去做?


    雲雁迅速掃了眼針葉林間撒落的陽光,丹田處湧起奇異的氣流。大驚之下,她迅速將深入的想法拋下,心中惱恨不已。隻要接觸到道心處關於天地規則的思考,就會有這樣的異動。


    原本以為隨著修行漸深,自己可以自由的思緒感悟。但看來還不能去觸及那處玄關!妖族八部聖地之旅,不得不去。根據暮沉風所言,優曇缽華的花期就在今年季夏。


    雖然妖族與人族計時有所不同,但離估算的時間很近了——得迅速將承影鍛材搞到手,出發晴連山。


    雲雁心中正掠過行事計劃,眼中突然卻掠過幾道人影。身邊三人的速度驟減,她也隨著慢下動作,朝人影出現地靠近。越靠近之下,周圍景致越是慘烈,地麵死傷的不再隻有巢穴與雛鳥,而是大批的雷鳥成體。


    血與碎肢慘羽鋪蓋了整片天地,這暖洋洋的金杉林,儼然已是雷鳥族群的修羅場。大鳥們相互交疊,以各種破碎形貌與痛苦動作展現眼前。它們中有的爪子還在微動,有的眼睛渾濁滴落血淚,更有的頭斷開身子幾米,尚發出輕微的鳴叫。


    而屠殺它們的人們,正傲然挺劍分散在四周。帷帽下的臉看不清任何表情,或在補刀或在收拾鳥屍,也有人靠樹而坐,緩緩擦拭著長劍。


    他們姿態隨意放鬆,任憑雪白衣衫被血跡浸染,屍塊沾身,似乎對這樣的慘狀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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