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雁在薛憶先的急攻中極力閃避,力漸不支。但神思卻如一麵被大雨衝刷的明鏡,湧起不斷的新鮮感悟:劍修靈壓劍氣快耗盡時的搏鬥,原來是這樣的!


    以劍招取勝!


    以往雖也聽說過此話,可沒有經曆過,就永遠不會有確切的感受。對雲雁來說,這經曆來得晚了一些,竟發生在生死決鬥場中。她在薛憶先詭異機巧的劍勢裏節節敗退,每一步退怯,身上都多了或大或小的傷痕。


    這些年來,她時時處在誅邪劍陣與鯤吾的磨礪下。劍陣的機械規律早已被她熟稔看破,而鯤吾的出擊帶著強烈的妖獸風格。它們威力巨大,但畢竟不是人類。


    人類的機巧與變通智慧,是永遠無法琢磨、難以掌控的。


    預判失誤,被騙招,被截招……雲雁在薛憶先短短幾分鍾的猛攻下,恍惚地踏入了一個嶄新天地。這個天地雖然遠觀起來,妙不可言,可橫在咫尺的,卻是濃重的危機。


    就像一方風景極佳的世界,在進門處卻有深不見底的沼澤。


    如果無法越過這片沼澤,她再無機會朝前行進。


    要跨越過去!


    對於生死之境早已習慣的雲雁,在圍觀人們眼中,目前好似驚濤中破損的舢板,暴風雨中折翅的飛鳥。可舢板飛鳥心中,依然是毫無恐懼,生命力旺健,想要努力掙脫險境,朝前行駛。


    薛憶先回複了心動期嗎?


    她的左腿又被薛憶先重重刺出深口,有些站立不穩。在憐生水等人的遙遠驚呼中,雲雁轉頭望了眼追擊的紫月,開始沿著中部原本有立柱的區域疾行。


    薛憶先飛速跟在她後方,兩人呈現出典型的繞圈胡跑狀態。


    圍觀修士們攥起拳頭,紛紛站起身來,脖子伸長了盯著這場景不放,不時發出驚呼喟歎。


    “這……這樣的打法?食神已力漸不支隻能跑了嗎?”


    “兩人陀螺似地已經繞場追逃好多圈了!”


    “越跑越快,他們不累嗎?我看的眼睛好累……”


    “原來劍修無法凝氣出劍境後,和我們法修差不多啊……真氣耗盡隻能靠腳丫子了。”


    “但是他們肉身強橫,依然能靠劍招殺人!他們兩個都是劍修,局麵才會變成這樣。如果食神是法修,早就被逼得沒力氣了!”


    “哼,你怎麽不說如果紫月上弦是法修,就算修為回到心動期,說不定也被食神越階砍死呢?”


    “正是,別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食神是咱們南鬥這邊的。”


    “食神!快跑!別再被刺中了!”


    “哎呀,你個烏鴉嘴,她又中招了!”


    “哎呀呀呀呀呀……呀!”


    場外法陣邊緣,仙跡崖等人對望一眼,齊齊出抽武器就要朝陣中攻入!淩夢桃從震驚中回神:她雖然不認可師兄收回修為,觸犯門規誅滅雲雁,但也絕不想這夥人闖入鬥法地!


    “鏗!”背後長劍出鞘,她分身化影為十道,四麵八方朝徐澤龍等人進擊而去!


    天奇與萬纖同時驚呼出聲:“師姐!”


    淩夢桃厲聲對他們叫道:“下山時你們對師父答應過什麽?”


    兩劍修呆滯而立,頗不情願地抽出長劍異口同聲:“聽師姐與師兄的號令。”


    “那還愣著做什麽!”淩夢桃的月牙眼眯成細縫,寒光掃向他們。


    天奇與萬纖低頭鞠躬,呐呐擠出一聲:“是。”兩劍與淩夢桃的劍光匯合一處,紫氣昂然朝仙跡崖眾人斫擊而上。


    場外鬥成一團,場內的薛憶先自然看見了——那群南鬥劍修想要進來搶人!淩師妹他們寡不敵眾,堅持不了多久……死盯著前方奔跑移行的雲雁,他緊咬牙關,自劍府裏驅動出所有殘存的劍氣!


    就靠這一擊!殺了她!


    雲雁感覺身後急湧而上的壓力,心中對將到來的危機雪亮。跑了一路到這時,她已暗自將轉乾坤運行完畢。那如水滴般平日被壓縮的真氣,現在已揮散疏通進每處經脈,沿死門的方位擰成巨大漩渦。


    不是你一個人在拚命……我也……


    她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麵對薛憶先,止水豎在胸前立定不動!


    “啊!”看台上爆發出巨大的驚呼,連一直興致勃勃拍攝的琳琅,也丟開了影錄玄境捂住了嘴巴。


    薛憶先那一柄紫月,在氣流中卷起巨大棒槌形狀,夾帶碎石風號朝前方女修撲去,將她的發與衣袍震得簌簌作響,飛揚狂舞。


    “土法·盾壁!”


    雲雁在身前支起丈許的褐色石壁,期間瘋狂長出似藤蔓的枝條,它們細密糾纏成蓮瓣,組成巨大的花蕊,朝紫月抱了過去。


    這是她在須健居裏對土木源力,分解重組後的結果。以前從九龍台裏帶出的七色琉璃蓮,被加上了更多防護,抗擊能力增添了不少。薛憶先見狀陰桀一笑:“你果然太天真!”


    “我心動期的全力一擊,會被這樣的土木源力擋住嗎?!”


    他單手緊握紫月,身體平行飛掠而來。那彎刃劍身急速揚起到空中,變得巨大無比,正如一輪冷月在夜空灼灼閃亮。


    雲雁的嘴角迅速溢出血絲,對他微微一笑,提起止水對自己當胸刺下!


    “姐姐!”憐生水在急鬥中,仍然時刻關注著場內情形。見她突然自戕,禁不住慘叫一聲,停手撲到隔絕法陣壁上。身後淩夢桃的長劍自肩頭貫穿,也毫無知覺。


    而淩夢桃也同時呆在原地,舉劍收勢不再有後招。隻聽“叮叮”幾聲響,仙跡崖與北鬥三人的武器,在微弱撞擊以後,紛紛垂落在地。


    “她在想什麽!”徐澤龍高聲急喝,揮劍朝隔絕法陣上用力一劈!可鬥法場的護陣頗為堅強,微藍靈氣重重抖動,但沒有出現裂痕。


    梅成功抬手抹去額頭血痕,喃喃咂舌:“瘋子……真是個瘋子!她!她在主動攻擊體內的擎天玄甲印記!”


    張浮生麵色發紅,揮劍接上徐澤龍那一擊,再度朝場內衝撞:“快進去阻止她!”


    “阻止她!”淩夢桃渾身顫抖,加入了仙跡崖等人的陣形,輪劍崩向法陣。在電光火石間,她已明白了雲雁的意圖,這人想硬性喚出擎天玄甲,與師兄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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