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曉景側身對北鬥劍修們笑道:“三十六天品雖然是稀世之珍,但好劍不曆世戰鬥,就辜負了好劍。為它們尋得主人,是前輩師祖們的心願。所以一旦名器認主,天機院隻收取少量過場費用。”


    過場費用……


    一旁站立的雲雁手都有些抖了。自己身上隻有仲夏祭時,以“食神”名頭賣靈食,獲得的十來塊極品靈石。在普通修士中,算得上是一名“巨富”了。原本她還對這“巨富”自信滿滿,認為買劍應當足夠。


    可哪裏知道這些天品級寶物,身價如此誇張!


    承影是凜紫送的,後來用凜紫幻化的長劍也是不花錢的……她用過兩把劍都極好,承影比起止水雖然品階不夠,但相差也不巨大。而凜紫這把仙劍,卻是止水難以仰望的高度。


    用慣了不要錢的高端貨,雲雁此刻才悟到:原來自己在這方麵,一直那麽幸運。別的劍修終生無法使用到的極品武器,自己卻一直拿著亂折騰。


    腦中一幕幕回閃過:自己拿著承影切肉砍柴,拿著凜紫挖牆壁削靈植……還好沒被這些北鬥劍修看見!否則一人一口唾沫,就得被淹死。


    而此刻那四個劍修正激動不已,盯著自己的眼睛都快綠了,嘴裏一個勁在狂吼著:“好便宜!好便宜!”


    ……


    雲雁時而緊張,時而羞澀,握住止水的手感覺更涼:這下糗大了,差九十塊極品靈石……而自己還欠著海門那麽多錢。第一次感覺到異界巨大的貧富差距,與缺錢的萬般難堪。


    她禁不住低頭朝邢曉景身旁縮了縮。


    邢曉景是大世家出身,身邊少有缺錢的,所以對她這樣的形態不大了解。止水劍認主,他心裏對雲雁升起神秘的感覺:到底是什麽原因,能讓這人獲得天品之首的青睞?


    見她縮到身旁,他神色轉為熱情洋溢,將手從玉簡上抽回笑道:“雲雁道友,名器交接手續已經辦妥,你可以帶它離開了。”


    雲雁抬頭眨眨眼睛:“這樣就完了?可以帶走了?”


    邢曉景臉上像開了朵花,連連讚許點頭:“隻是……”


    雲雁打了個顫。


    “隻是需要你朝裏麵,留下些神識記號。”邢曉景指向玉簡:“三十六天品的鑄造師,一生都懷有為自己的名器尋覓正主的心願。他們有的尚健在,有的……則已仙去。”


    “每把名器出手,需要得劍主人留下記錄,或通知他們知曉,或是一種祭奠。”


    “一生傾千裏碧波鑄龍泉,浮生半晌紅塵遠。”邢曉景眼中籠罩上層朦朧的光暈,似在敬仰追憶,又在感概:“想看看自己的心血之物,會落入什麽樣的人手裏。對於每個煉器名家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事。”


    雲雁想起以往對自己劍的所做所為,臉上又泛起可疑的紅暈。在眾目睽睽下,她有些扭捏地輸入一縷神識到玉簡裏。隻見那大書簡形狀第一頁上,寫有止水劍名字的旁邊,漸漸出現了自己的影像。


    白衣飄飛青絲繾倦,玉顏上浮現出冷靜傲然的神色。影像端莊直立,右手持止水劍負於身後,左手在胸前豎捏劍訣。淡淡紫氣雲紋在周身縈繞,氣度清雅飄逸,猶如仙蓮臨世。


    這攝影技術頗有逼格,竟將自己塑造得如此高大上!想必是為塑造給煉器名家或是後人看的,畢竟天品之首的止水劍主,可不能照歪了。


    雲雁看得冷汗直冒,抬手梳理了下額前發絲,猛一仰頭做出與影像差不多逼格的表情,冷靜傲然道:“好了。”


    說完她朝邢曉景微一點頭,盡量維持表情平和,心裏卻如貓抓。止水劍當眾認主,不可能說靈石不夠不買了。隻盼能將此事先緩緩,等找到小夥伴們,想辦法湊一湊,再回來付完款。


    就在她呆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時候,一名接待女修手握托盤擋在了她麵前,正好和雲雁大眼瞪小眼。


    兩人瞪視片刻,周圍響起竊竊私語。


    有些手頭拮據的修士開始猜想:這止水劍主怎麽和自己平日時,掏不出靈石的表情很像……先前那名接待男修細觀場景,捂嘴到邢曉景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邢曉景眉頭一抬,嘴巴張開宛如能塞下雞蛋。


    望著雲雁滿臉通紅的樣子,他的臉也迅速泛紅:這樣的事自己沒有遇見過……但隨即一想:雲雁身為“食神”,烹飪手法冠絕神州,就算今日未帶夠,以後也不會缺少這點靈石。


    再者,這三十六天品的價格的確是過場,鑄造者本身都不在乎,天機院也是隨便定的價……


    他急急上前,揮袖將舉托盤的女修遣下,對雲雁笑得愈發溫和,抬手引路與她並肩出門:“二十年不見,雲道友遊曆何方去了?可否隨在下去百味軒一聚,聊聊新奇見聞。”


    雲雁見他輕描淡寫幫自己化去尷尬,心中暗暗感謝,展顏點點頭。兩人低聲交談,正要跨出門廊,身後響起了一聲輕笑:“怎麽?買劍還有賴賬的嗎?”


    邢曉景皺起眉頭停下腳步,斜目冷視出聲之人。


    問道壇裏知道自己的人不少。近年轉到天機院,因禮遇眾人加上自身能力的緣故,聲望也日益見漲。現在自己做出如此態度,明眼人有誰不知這是在打圓場:證明雲雁今日付不付這靈石,完全無所謂。


    是什麽人跳出來撕破臉麵?雲雁二十年未回問道壇,也沒聽說過她有什麽仇人……難道是和自己做對的那方?


    隻見說話的是名女修,身著白衣帷帽。此刻帽下麵紗被她拂開,露出微微撅起的嘴,她披覆白袍背負長劍——邢曉景瞳孔一縮:是北鬥來的人!她究竟何意?


    “止水劍是稀世珍品,交接手續就這麽簡單?”那女修蹭蹭幾步上前,擋在雲雁麵前朝她打量:“一塊靈石不出,就要買走名器?放哪裏都沒這樣便宜的事!”


    隨著她的高聲嗬斥,在場修士又開始竊竊私語。


    三十六天品今日出手兩把,其中一把還是魁首,這事本就極引人注目。不過修士購買物件,如果遇見這樣熟人恰好在主持的,當場不付靈石很是平常。


    一看邢曉景的樣子,就是與雲雁交好為她圓場之人。所謂皇帝不急太監急,這北鬥女修說出此話,是故意來鬧場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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