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部分靈氣下沉丹田後,雲雁睜開眼站了起來。轉乾坤果然是極好的一門功法。不僅調息過程順暢,完畢以後經脈裏更如天邊伴月,海上邀風,舒緩通達,圓轉虛空。


    雖然修煉它後續會極麻煩,但現在也別無它法。


    她抬腳走到承影跌落之地,俯身將劍拾起。想要趁目前靈壓劍氣磅礴興奮,將天境中不熟練的土木源力進行參悟。那朵從九龍台裏獲得的蓮花虛影,雖然可以戰鬥時催發,但總覺得與自己尚有隔閡,不是本源之力。


    雲雁握住劍柄催動木源力,承影劍身收縮彎曲,時而變大時而平直。“嗤嗤”清鳴從劍鋒傳出,透明的琉璃蓮緩緩開放在空間裏。她凝神聚氣,試著將這木源力導入劍府,卻久無成效。


    承影劍光遊離,“嗤嗤”尖嘯在不知不絕中塞滿了四周。


    她開始以為是椒圖與那鯰魚打架造成了巨響,沒太留意。待到尖嘯化為綿長沉悶的長嘯時,手中徒然變輕。劍氣行到離劍鋒一尺處,似泥牛如海,一去不返。


    雲雁這時才警覺起來:這樣的狀況以前從未出現過。


    難道這充滿掙紮痛苦的長嘯竟是承影發出的嗎?


    胸中像被牛犢頂角猛撞了下,她急忙收回靈壓劍氣不敢再輸出半分,將承影橫舉到眼前細細打量。一看之下,魂驚飛了大半:隻見銀鋒閃耀間,有一道歪斜扭曲的長痕咬在劍身。


    持劍在手中緩緩舞動,重量再也不如平日熟悉的那樣。劍尖一尺外的部位,如同有物在鬆落輕搖,斷裂之感非常明顯。


    承影折毀了!


    是剛才自己對抗劍陣時受的重創嗎?


    雲雁腦海裏一片空白,完全已感受不到自己的動作。她下意識地將斷劍抱回懷中跪坐於地,沒有思考任何事,隻留眼淚顆顆滴在劍身。承影在她懷裏瑟瑟發抖,大力搖動了幾下發出最後聲清鳴,再無聲息。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雲雁,劍折毀了該如何麵對,如何處理。這把劍陪著她經曆了無數次戰鬥,也曾在生死線上徘徊。她曾經不要命地挑戰過柒月一歌,就因為那女修說,承影是把好劍,自己不配擁有……


    雲雁撫摸著承影劍柄的寶石,無比熟稔親切的溫潤感覆上指尖。她眼裏看不到任何東西,隻有承影以各種鋒銳姿態,在記憶空間飛舞。


    多好的一把劍……那麽優雅那麽淩厲,從來都擋在自己身前,擋在任何想傷害自己的危機之前。


    可是這樣的一把好劍,卻被自己使壞了。


    雲雁被哀傷與彷徨浸透,有種類似饑餓感的啃咬,狂亂地在血管裏爬行,重重撕扯著心髒,拽得生疼……


    她的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哀鳴,怎麽那麽大意!大意到連承影發出痛楚長嘯都沒有任何警惕。如果它開始尖嘯的時候,就停下運功或許裂紋就沒那麽長……如果它發出激烈長嘯時,收回劍氣或許也能挽回一點創口……


    哀鳴從低聲嗚咽慢慢擴大到嚎啕——劍毀了該怎麽辦?


    被困在這裏,要怎麽才能挽救承影!


    水池中間激烈戰鬥的椒圖和六須鯰齊齊停止了動作。


    椒圖從魚身抽出觸角,呆呆望向那女修。她反應力向來緩慢,完全搞不懂麵對那麽凶的劍陣都不怕的雲雁,怎麽突然會大哭。


    “她怎麽了?”六須鯰一邊努力甩動尾巴想把蝸牛抖下身子,一邊咕噥出聲:“剛才那麽神氣,突然之間哭的那麽傻氣。”


    “你才傻!”椒圖拱起螺殼朝鯰魚大頭一撞!她體型雖小但力道威猛,當即把那怪獸撞出了池邊,在空中扭成個麻花,齜牙咧嘴橫躺在地。


    六須鯰落地的方位正好在雲雁身邊。它扯起兩隻凶猛鼓眼瞟著她,突然開口:“你怎麽了?剛才那得意勁跑哪裏去了?”


    雲雁心情壞透糟透。見扁平魚頭正擱在自己裙邊,凸眼張嘴露出尖牙,便條件反射地握拳朝它腦門捶去!


    現在承影是不敢再用了,沒有了劍自己已陷入了最大危機中!她又悲傷又恐懼,心裏攪成一團下手甚重。雖然沒有劍,長期鍛煉的肉身強度也很可觀。


    這一錘又正中六須鯰雙眼間的命門,疼得那怪魚發出尖聲長嘶:“果然是大惡人!老夫好意關懷卻遭你暴力回擊!”


    對於承影損毀,雲雁悔恨交加——心愛依賴的東西,生生折在自己手裏。如此好的一把劍,卻被不會用的自己暴殄天物!早知道不如當時候交給柒月一歌。


    她定能比自己更關心愛護承影。


    因承影損壞的內疚痛苦,雲雁本就正在深度自責,聽鯰魚吼叫自己是大惡人,她禁不住高聲怒吼:“我正是大惡人!”聲音未落,對著魚頭腦門又是一腳踢出。


    不是因為被冤枉關在這裏,不是因為這些該死的機關怪獸劍陣……承影怎麽會壞掉!


    雲雁胸中揚起熊熊恨意:落星白少!隻要我留得一命出去,定要與你沒完沒了!她瞥了一眼腳下的六須鯰,怒意更深。腿間卷起疾風,用上了最大的力氣踹上魚頭。


    機關、劍陣、醜魚……一個也不想放過!


    “啊……哈……”六須鯰腦門上被踹了出個腳印,皮都翻開了撕出血痕。它嘴裏發出極為痛苦銷魂的呻吟,身子一擰魚尾撐到地麵,粗壯滾圓的魚身人立而起!


    “你這凶徒滿手血腥,還在這裏猖狂!”大魚高聲嘶叫:“今日老夫要替天行道……呃?……哈哈哈!”


    它目光落在雲雁臂彎,一眼望見那長劍身上的裂口,怒氣霎那煙消雲散,隻留開心得意:“原來如此!你催發本源劍陣對抗誅邪劍陣,導致自己的劍難抗重壓,脫力損毀……哈哈哈!看走眼了,還以為是個隱藏高手。”


    “原來隻是個弱質小輩而已。”六須鯰大頭猛搖笑得驚天動地:“老夫不與你計較了。”


    雲雁此時才知曉,穹頂攻擊自己的劍陣名叫:誅邪。這名字直氣得她心中邪火頓生!誅邪誅邪,自己修仙一路坦蕩,什麽時候邪過?如今含冤入獄,居然還被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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