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潭裏的東西二財, 在慕府被封的時候, 不知以什麽為食。


    兩隻圓頭圓腦的小東西遊過來,活蹦亂跳,用尖利的牙齒歡迎主人的回歸。


    慕錦下了橋:“寸奔, 給喂幾片生肉, 估計餓壞了。”


    花苑裏隻剩下了小六,小十和十四。


    她們也算是跟著慕家同生共死了, 在慕家得罪皇家時, 也沒有半路撇清關係。


    慕錦看著三個美姑娘,如實說:“我即將去西埠關提親。你們想要什麽,除了我這個人,其餘都可以。”


    幾人麵麵相覷。西埠關, 不就是二十的家鄉?


    小十向小六擠眉。


    小六回了一個眼色。


    三人在城郊避難時,以為二公子這輩子都回不來了。小六偷偷和小十竊喜,二公子要是不回來, 她們就賴慕家一輩子了。


    結果, 二公子竟然回來了。


    二公子這人三天兩頭得罪貴族,小六覺得自己這條小命折騰不起,於是盼著離府。既是二公子說,什麽要求都可以,小六也就不客氣,二指伸出, 要了兩馬車的金銀珠寶。比出手勢之後, 她又心虛地收回。


    “好。”慕錦同意。


    趁勝追擊, 小十和十四也跟著伸出二指。


    “好。”慕錦也應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花苑,三個美姑娘又靜了一會。


    小十才開口,一臉“我早知”的表情:“我說過,二公子和二十之間不簡單,有故事。現在信我了吧。”


    “我們這是撈得比小九還多了?”小六驚詫,又伸出了兩根手指頭。


    十四回頭看一眼院落:“我們是最後的人了。”


    “嗯。”小六喜笑顏開:“十四,你要回哪裏?”


    十四又向掩日樓的方向看過去:“暫時無處可去,我先到羅小蝶的豬肉鋪買幾斤豬肉。”


    小十坐在石凳:“我們以後隻能抱著金銀過日子了,我居然也成了一個嗜財的俗人。”


    小六笑起來,跟著坐下:“我們有才有貌,還有一輩子花不完的銀兩,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日子啊。雖說留在這裏過得也不錯,可我也想去買一個百隨相公。小九不是說了嗎,百隨男子會疼人。我什麽都不缺,就缺一個可以使喚的男人。”


    小十搖頭:“我還是喜歡大霽的公子。”


    “那你就去買大霽的公子。”小六驕傲地說:“放眼京城,恐怕好多大霽的公子還沒我們富有。”


    “小六,你除了錢能不能講一些其他的,比如真情。”小十長歎:“千金難買真心人。”


    小六仍然高昂著頭:“男人有腿自己會走,我們建一個小錢庫才是長長久久。”


    小十點頭:“是有道理,但我還是想找一個真心人。”


    小六拍了拍小十的肩膀:“那你慢慢找。”


    兩人說了這麽多,十四忽然問:“那十五呢?”


    小六和小十互看了一眼,小六說:“她在山上一直沒下來。”


    小十摩挲下巴,莫測高深地說:“不簡單,有故事。”


    十四又說:“二十和十五關係好,二公子應該不會為難十五的。”


    小六的圓眼睛忽然睜大了,跳起來說:“二公子會不會給十五……三車?”小六後悔了,剛才應該伸出五個手指的。


    “你呀。”十四笑斥:“還是想一想以後怎麽不被人騙錢吧,我的富有大美人。”


    ----


    二人達成了共識,蕭展赦免了慕錦朝廷欽犯的罪名。


    慕錦和寸奔前往西埠關。


    臨近西埠關,慕錦聯係慕府當地的錢莊,置辦彩禮。接著,一些人浩浩蕩蕩的,往徐阿蠻的家出發。


    從百隨過境,徐阿蠻就已經帶著女兒回了家。


    不見男人,隻有自己的女兒和一個奶娃娃。


    徐爹和徐娘擔心女兒遭了欺負,生下一個父不詳的孩子。


    徐阿蠻笑著解釋說:“爹、娘,孩子的爹是京城人士,我和他的故事說來話長,我跟他在百隨過了兩年,孩子也是在百隨生的。回來大霽,他先回京準備聘禮去了。”


    徐弟弟和徐妹妹圍著徐阿蠻笑:“大姐,這小娃娃真漂亮啊。”


    京城和西埠關一來一回,足足有十來天的路程。


    徐爹聽了女兒的話,日日在門口翹首:“這些紈絝子弟,會不會始亂終棄啊……”


    徐阿蠻說:“不會的,他一定會回來提親的。”二公子一定可以跟皇上和解,堂堂正正上門求親。


    徐爹歎了一口氣:“當初把你賣去大戶人家做丫鬟,本想到了十五六歲,就將你贖回來。在當地找一個男家。誰知你失了音訊,爹娘到處尋找,不見你的蹤影,原來你去了京城。”


    徐阿蠻拉住徐爹的手:“爹,我這些年也很想念你們。”


    徐弟弟和徐妹妹很喜歡逗弄奶娃娃。


    “叫舅舅。”徐弟弟說。


    小娃娃搖了搖頭:“帖帖,帖帖。”她剛學說話,隻會喊幾個音。好一陣子沒有見到自己爹爹了,她想爬到徐弟弟的肩上,尋找自己爹爹。


    可把徐弟弟嚇了一跳,連忙抱住這小小的孩子。


    “蘇蘇,蘇蘇。”慕念山也很久沒有見過自己的“蘇蘇”,“帖帖”不見了,“蘇蘇”也不見了。她扁了扁嘴:“娘……”


    徐阿蠻趕緊把孩子抱過來:“乖,娘在這裏。”


    “帖帖,蘇蘇。”慕念山的小手抓著徐阿蠻的衣服,嘴裏叫著,眼睛骨碌碌地轉,就是不見慕錦和寸奔。


    徐阿蠻抱著女兒走出去:“爹爹和叔叔回家了,過幾天接我們回去。”


    小娃娃聽不懂,一個勁兒地叫著,雙腿蹬著徐阿蠻的懷抱。


    屋裏,徐爹拉著徐娘說:“這門親事,提與不提又有何差別,孩子都有了。”


    徐娘輕輕說:“旁邊幾戶人家,說我們大姑娘被人糟蹋了,生了個奶娃娃回來。孩子的爹要是不過來提親,女兒的聲譽就更糟了。”


    徐爹皺起了眉:“阿蠻說,對方是大戶人家。京城第一富商的兒子,可能相中我們家阿蠻嗎?這些公子哥我也見到過,玩弄小丫鬟的感情,拍拍屁股就走人。我在阿蠻麵前,不說這些話,怕傷了她的心。”可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提親的人也沒來。


    徐娘說:“老徐,女兒歡歡喜喜的,我們跟著相信一回,京城到這路途遙遠,也許什麽事耽擱了。”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徐爹抿唇,下了決定,“不管怎麽說,若是對方不來提親,我們就將這小娃娃養了吧。”


    徐家的生活顯而易見地寬裕了,這多得鄰居的幫忙。兩年前,搬來的新鄰居在路上受傷,被經過的徐爹救了,為了感激,鄰居送了一袋銀子,逢年過節,還常常送些小禮過來。


    徐爹和徐娘正在憂愁大女兒的終身大事。


    第二天,街頭奔來了幾人,大聲嚷嚷說:“徐老爹,來了,來了。”


    徐爹怔怔:“什麽?”


    另一人說:“城裏來了一位大官人,抬了長達幾裏路的聘禮,是來向你們徐家提親的!”


    徐爹和徐娘連忙出了門。


    一個小朋友指指路口:“還沒到呢,在前一條街,轉一轉彎就能見到了。”


    聘禮的隊伍還沒有走到這一條街,但是鄰裏們已經議論紛紛了。


    “徐老爹,你家閨女真是有福氣啊。”


    “大官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真實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女婿啊。”


    “徐大丫頭母憑女貴啦!”


    徐妹妹立即回房:“姐,念山她爹來了!”


    正在床上蹬腿的慕念山像是聽懂了這一句話,腿也不蹬了,肉嘟嘟的雙手雙腳使勁向床外爬:“貼貼……”


    徐阿蠻在床頭攔住了女兒,抱起她:“念山,爹爹一會就來了。”


    “娘。”慕念山的手握住了徐阿蠻的發髻,向外探身子,卻又出不去。她眼睛一皺,猛地哭了起來:“貼貼……貼貼……”


    徐阿蠻拍拍女兒的背:“爹爹很快就來了,見到不乖的念山,爹爹要生氣。”


    慕念山哪管生不生氣呢,她見不到爹爹不高興,哭得哇哇聲。


    徐弟弟進來了,一臉激動:“姐,我看到姐夫來了。”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跟畫裏的神仙一樣。


    徐阿蠻抱著哭得稀裏嘩啦的慕念山走出屋子,“念山不哭了,爹爹來了。”


    慕念山瞪大眼睛,見到一人影,那是她的帖帖。她雙手向騎白馬緩緩而來的慕錦握起小拳:“呀……呀……貼貼……”


    周圍路人圍觀這一位俊俏的郎君,大讚徐家丫頭好眼光。


    慕念山在熱鬧聲中停止了哭泣,雙腿亂蹬,兩個小手掌互拍在一起,破涕為笑,跟著人群的聲音起哄:“貼貼……蘇蘇……”


    徐阿蠻一手托緊女兒:“娘不是跟你說了嗎,爹爹一定會回來的。”


    慕念山扶著徐阿蠻的肩膀,扭來扭去。“帖帖……”


    眼見女兒又要哭,徐阿蠻上前了幾步。這門親事,她被女兒逼得比孩子的爹還著急似的。


    徐爹上前攔了一下:“你怎麽出來了?”這不合禮儀。


    “爹爹來抱念山了。”徐阿蠻邊哄女兒,邊說:“念山吵著要見她爹。”


    慕念山嗬嗬一笑,伸手去抓徐爹的手。


    見到可人的孩子,徐爹也樂了:“念山乖。”


    慕念山抓完徐老爹,又回頭向慕錦,肉肉的雙手著急地揮舞。


    慕錦的白馬到了徐家。


    門前站著他的女人和他的女兒。


    慕念山大聲喊:“貼……貼……”她看向後麵:“蘇蘇……”


    慕錦啞然失笑。


    寸奔麵無表情。


    慕錦翻身下馬,站在徐爹麵前:“徐老爺,在下慕錦,京城人士,傾心徐家大姑娘——”


    話還沒完,慕念山又哭了。她的爹爹不抱她了。


    徐爹趕緊說:“哄孩子,先哄孩子吧。”孩子都有了,這門親事還能反對不成?


    慕錦轉向徐阿蠻,向慕念山展開了懷抱。


    徐阿蠻把女兒交給了他。


    慕念山立即不哭了,把自己的鼻涕眼淚蹭在自己爹爹的衣裳上,小手拽住他的衣領,在他懷裏踩來踩去。踩了一半,她又爬上慕錦的肩,向著寸奔:“蘇蘇……”


    寸奔隻應了一聲:“嗯。”性格使然,他幾乎不逗孩子。


    慕錦一手托著女兒,再轉向徐老爹麵前求親。


    這門親事,求得斷斷續續。因為慕念山時不時蹦一句:“貼貼……”


    見爹爹不理她,隻跟徐爹說話,十幾日不見爹爹的慕念山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哇哇大哭。淚水糊臉時,揪起慕錦的衣服擦。


    春綠滿枝,樹下有老人、適婚男女,以及鬧騰的幼兒。


    求親男子的衣服被女兒踩得皺巴巴的,留有幾道鼻涕和眼淚。


    徐家門前,景美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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