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坐的兩個人坦然自若地回應著他的視線,見他又朦朦朧朧回過頭,這才一起笑起來,很像兩個做了壞事以後還裝得一本正經的孩子。


    織夢伸手碰了碰逐安的手背,觸感涼涼的,“哥哥找我做什麽呀?”


    逐安輕咳一聲搖搖頭,“沒什麽。”


    織夢掩著唇偷笑,“好吧,其實老實講,我也沒什麽事,隻是想看一看哥哥。”


    逐安低頭看著她,唇邊帶起笑意,半晌才答了句,“嗯。”


    織夢扯了下逐安的衣袖,笑著追問:“嗯什麽?這也嗯。”


    但是不用多言,她也能懂逐安的意思,他同她一樣,並沒有什麽真的要說的事情,隻不過想見一見織夢。


    說完牢房裏安靜了一會,織夢用左手撐著下巴,視線落在幾個喝得不亦樂乎的獄卒身上,看著他們覺得畫麵實在逗得很,她狀似無意地開口:“真是很奇怪呢,自己一個人待著很悶,哥哥這人也很悶,可是跟哥哥待著就覺得很有意思。”


    織夢把視線收回來,歪著腦袋盯著逐安,目光灼灼,“莫不是哥哥會什麽修仙之人才會的法術?”


    逐安伸手戳戳她的額頭,然後抓起她放在身側的右手,仔細地握在手心裏,帶著將兩人的手舉到眼前晃了晃,笑著開口,聲音有些低沉,“是啊,這都被你發現了。”


    織夢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以前怎麽沒發現哥哥這麽可愛。


    “不過,真是有些過意不去,讓你跟我一起被關進來。”


    “哥哥說的哪裏話,跟哥哥一起,在哪裏都一樣。”想了想織夢又說:“再說了,我以前從來沒有進過牢獄,還不知道牢房裏是這樣的,也算長見識了。”


    也虧得是織夢了,連這樣的經曆都覺得沒那麽糟糕。


    兩個人正說著話,監獄裏忽然傳來兩聲慘叫,一盞酒碗砰然落地摔得粉碎。


    兩人趕緊抬頭看去,本來在桌邊喝酒喝得好好的三個人,其中兩人忽然捂著肚子痛苦抽搐倒地不起,把剩下的那人給嚇壞了,原本喝了酒,紅潤的麵色瞬間嚇得發了白,那酒碗就是他失手摔的。


    他抓著同伴的衣服慌慌張張地詢問:“你們怎麽了!沒事吧!怎麽了?別嚇我啊!是酒有問題嗎?”


    回應他的隻有兩人痛苦的呻吟聲,讓他瞬間慌了神,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哆哆嗦嗦間就從凳子上摔了下去,臉色忽紅忽白,像是擔心自己也會中毒倒地。


    那人就是送他們進牢房的獄卒。


    織夢站了起來,“哥哥……”


    “看他們發作症狀像是中毒,我去看看。”跟著一起站起來的逐安當即扯掉了那把虛掛著的鎖,奔到了桌前,伸手查看兩人脈象。


    跌坐在地的獄卒被忽然從牢裏鑽出來的逐安嚇得眼睛瞪得溜圓,手指發顫地指著逐安,“你你你你……”


    有一句,你怎麽出來的,這是越獄嗎,堵在他的喉間愣是說不出來。


    織夢淡淡瞥了他一眼,“別哆嗦了,想救你兄弟們就先安靜會吧。”


    也不知道


    是不是兩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就從上了鎖的牢房裏走出來太過詭異,獄卒隻覺得像是入了夢,整個人呆若木雞,半晌才僵硬地點了點頭。


    逐安檢查了兩人的脈象,鬆開了手,沉聲道:“脈搏細而弱,偶然間歇停斷,神色痛苦抽搐,臉色漲紅,呼吸急促,手緊抓胸腹,確實是中毒之症。”


    “可有解?”


    想要解毒就必須知道是如何中的毒。


    逐安轉過頭,掃過桌上的東西,除了方才進來時看到的幾碟小菜跟酒壺外,就多了那個叫五爺的獄卒拿出來的小陶罐。


    他們吃了許久並未有何異樣,可見真有毒也不在酒水小菜裏,倒是這小陶罐有些問題。


    他伸手拿過來,入手不算沉,封口的花布已經掀開,露出了裏麵裝著的東西,飄出來一點甜膩的果香。


    逐安眉頭輕皺了起來,織夢一看心中明了,若是酒跟小菜都沒有問題,那就是那小罐裏的東西有問題了。


    她湊過去往罐子裏一看,驚訝地望向逐安:“?哥哥,這不是柿餅嗎?”


    逐安點點頭,從裏麵拿出了一塊,顏色金黃如楓,表麵附著一層白霜,散發著甜膩的香氣,叫人食指大動。


    那個獄卒神遊了半天終於回過神,看明白眼前這少年切脈動作嫻熟,必定是擅於岐黃之術,可以幫助他們,也就沒再糾結他們兩人是如何出來的。


    從地上爬起來,局促地站在一旁看著,見他們把懷疑的目光看向柿餅,雖然心中驚疑不定,仍是主動解釋道:“那那那是老五媳婦做的,他老家有幾棵柿子樹,他媳婦掛念他,但是送到西北來太遠了,路途遙遠擔心在路上壞了就做成了柿餅,方便存儲,我們都知道的,沒沒沒沒毒……”


    織夢也不解,奇道:“哥哥,耳濡目染之下,我也懂一些淺顯的醫理,這柿餅顏色跟氣味都無異狀,並未有何異常,而且,我記得,柿餅好像有潤肺,澀腸,止血,這些功效來著,怎麽吃了這柿餅會中毒呢?”


    逐安將手中的柿餅放回陶罐中,掏出帕子擦了擦指尖粘上的白霜,解釋道:“嗯,你說的沒錯,柿餅乃是取成熟的柿子,削去外皮,日曬夜露,約經一月後,放置席圈內,再經一月左右,即成柿餅。本身可以入藥,並沒有毒。不過……”


    他頓了頓,收起了手帕,又指了指桌上的酒碗。


    “酒?”


    織夢湊近聞了聞,一股濃鬱的酒味撲麵而來,嗆了她一口。


    “嗯,並不是這兩者裏有被下過毒,相反,這裏的所有吃食酒水都沒有毒。”


    逐安邊說邊蹲下了身,將地上已經痛得滿頭大汗意識潰散的兩人拉開,“但是,柿子本身性寒,而白酒屬於溫熱食物,兩者均含有一定的刺激性,食用後會刺激腸道,同食更是如同劇毒,很容易引起腹內絞痛,嘔吐,腹瀉等症狀,嚴重的還伴有心口發悶,喘不上氣,再者入了軍營,經常風餐露宿,餓肚子也是常事,腸胃自然較差,反應也更為劇烈。”


    獄卒聽完已經懵了,竟是這兩樣普通的食物就成了毒藥嗎?


    “可可可


    是,老五說,柿子解酒來著……”越說聲音越低。


    逐安並未責怪他大膽的疑問,態度隨和,耐心解釋道:“柿子雖然解酒,但不能同時吃,同食容易中毒,喝了酒後,起碼得相隔兩個時辰才能食用。”


    織夢聽完恍然大悟,她扭頭問獄卒,“你隻喝了酒,沒有吃柿餅是嗎?”


    獄卒點點頭,隻覺得冒了一頭冷汗,“我我我我剛要吃的時候,他們就倒下了,自然就沒吃。”所以,幸運逃過一劫。


    “那……那現在要怎麽辦?你……少俠,神醫,能不能救救他們!”


    逐安點點頭,“自然可以。”


    他冷靜地吩咐,“準備些幹淨的溫水來,能多一些的話最好,有鹽的話再取一點鹽過來。”


    “鹽?吃的那種嗎?”獄卒有些反應不過來,看到逐安肯定的視線,不知為何,像是吃了定心丸,趕忙應下,“好好的,我馬上去拿!”


    等獄卒急匆匆地回來後,逐安先喂兩人都喝了些溫水,衝淡藥性,又道:“阿夢,把鹽加到剩下的水裏。”


    織夢麻利地照辦,然後遞給逐安,逐安喂一個人喝下,那人意識忽然清醒,眼睛瞪得老大,被鹹得直嘔吐。


    織夢撓撓頭,略微不好意思地說:“啊呀,好像鹽加多了一些。”


    獄卒看著他拿來的一小碗鹽已經去了半大,偷偷擦了擦自己的額頭,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逃過一劫的感覺。


    “無妨,要得就是他吐出來。”


    “是用鹽水催吐嗎?”


    逐安點點頭,從容不迫地回道:“眼下無藥可用,隻能催吐,這法子可以及時吐出不慎食入的毒物。”逐安又回過頭示意獄卒去幫另一個同伴喂食鹽水,然後伸手雙手擠壓腹部,過了會那幹嘔了半天的獄卒果然吐了。


    在他的指導下,獄卒照著他的動作幫同伴催吐,等兩人都吐了出來,他已經快被帶著刺鼻酒味的嘔吐物淹沒,差點也跟著吐起來,然而神奇的是,中毒的兩個獄卒臉上痛苦神色很快淡去,臉色也恢複了正常,不一會已經呼吸平穩的睡去。


    不過用了一些簡單的東西,卻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看到症狀在減輕,幾乎算得上是立竿見影。


    簡直叫獄卒嘖嘖稱奇。


    逐安扶著老五躺下,聞此異味仍是臉色如常,隻是溫言叮囑道:“嗯,現在便好了,軍中有隨行的醫師,你之後再去找軍醫取些止瀉的藥來備用,他們有腹瀉的症狀可以適當服用一些,若是還有胸悶氣短的症狀,煮些綠豆湯服下便可。”


    不僅治好了兩個獄卒,連後續的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剩下的獄卒簡直感激得想跪地,心裏不由肅然起敬,連聲道謝。


    “是是是,一定照辦!”


    處理完後,織夢也鬆了口氣,“多虧哥哥妙手。”


    然後,在獄卒下巴都要砸在腳背上的驚悚視線裏,兩個人又自己老老實實走回了同一間牢房裏,甚至還順手把牢門給鎖上了,雖然是用了一把壞的鎖。


    讓獄卒覺得自己活了那麽多年,也許真是孤陋寡聞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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