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下定了決心要同愛的人一起離開王宮,哪怕天涯海角也好,她就要離開了。


    走之前她跑來同流光告別,她的眼神閃閃發亮,充滿著對未來生活的期翼。


    她的眉眼再次生動起來,仿佛她現在不再是什麽尊貴至極的一國聖女,隻是一個要勇敢追尋自己愛情的普通女子。


    流光被他們這樣大膽的冒險所震驚,他從來沒有過這樣念頭,就像是本來前路被重重圍牆攔住,他還在苦苦尋找出路,而阿姐同天闕卻不再執著於重重圍牆後麵藏著的出口在哪,而是準備直接翻牆過去。


    步步皆是風險,他卻由衷地為琉璃感到開心。


    分別時,他讓阿姐等一會,在房間裏的床下翻找,拿出了一個細心珍藏的盒子,裏麵沒什麽值錢的玩意,隻裝著一本女官姑姑又幫他討要回來的詩集。


    他抓了抓頭發,把那本詩集鄭重地放在了琉璃手裏。


    “阿姐,我也沒什麽能送你的東西,我最喜歡的一本詩集送給你好不好?雖然你會同天闕王君過得很幸福,不過要是哪天你突然想我了,就看一看這本詩集好了,流光一直會陪著你的。”


    這是他僅能想到最好的祝福。


    琉璃眼睛泛紅,拿著詩集伸手緊緊抱住了流光,認真地點點頭。


    她沒辦法帶上流光一起離開,她開不了口,流光卻懂事地自己幫她說了出來。


    第二天夜裏,宮中的夜更聲剛過寅時五更,流光躡手躡腳從床上爬了起來,怕吵醒就在寢殿外室守著他睡覺的女官姑姑,直接光著腳就偷偷溜出了寢殿。


    他身上隻穿著單薄的裏衣,在夜色裏借著月光赤腳踏著冰冷的宮殿長廊飛快地奔跑著,夜露繁重,幾乎要打濕他的頭發,他呼出的淡淡白汽微不可察很快就迷失在這深深庭院裏。


    他想目送琉璃離開,遠遠看上一眼就好。


    聖女殿是王宮裏最高的宮殿,八角飛簷寶塔一樣的華樓,兩側還各有一座高高矗立的偏殿。


    流光進不去聖女殿,隻能跑到聖女殿一邊側殿裏,偷偷推了門跑進去,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打著瞌睡的守夜女官。


    他盡量放輕動作,沿著樓梯爬上了頂樓,推開最東邊的一扇窗,趴在窗欄上能看清很遠的地方,包括通往王宮東邊側門的宮道。


    阿姐說過,他們今晚就會從這條宮道往側門離開王宮。


    流光探著身子反複看了看整條宮道,兩側的長明燈依舊明亮,照亮著幹淨整齊的青石板磚,卻根本不見一個巡夜衛兵的身影,隻有在靠近宮門口的地方停了一輛馬車,車側邊掛著一盞昏黃的馬燈。


    他捂著還在砰砰直跳的心髒,舒了口氣。


    太好了!


    這樣阿姐他們就可以安全離開了!


    沒想到凶巴巴的天穹親王還挺有辦法,真的幫阿姐他們把衛兵都引開了,那輛馬車肯定是來接他們的。


    隻要出了那扇宮門,他們就能離開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流光雙手交疊,對著夜空祈福起來。


    很快,就有兩個人攜手一起從宮道盡頭的陰影裏出現,在宮道上匆匆跑過,離得太遠看不清楚,流光使勁去看也隻能看到兩人朦朧的身影,看不清麵容。


    不過,他知道那就是阿姐琉璃跟天闕王君。


    還有不過十幾步的距離就能跑到那輛馬車旁,像是他也跟著他們在一同奔跑一樣,流光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


    太好了!到了!


    天闕同琉璃對視一眼,眼底的喜悅像是要溢滿而出,那盞車上懸掛的馬燈,昏暗的光芒卻映照得他們眼眸熠熠生輝。


    他們很快就能如願以償離開這座王宮了!


    天闕伸手去掀開車簾,看到車裏坐著等候的那個人,溫和地笑起來:“天穹!這次可真是要多謝你了!”


    天穹看著他同琉璃緊緊交握的雙手,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


    “嗬嗬,誰說不是呢?”


    濃重的夜色侵蝕而來,那盞馬燈裏的火焰一顫,他們的影子也跟著劇烈一晃,琉璃心裏有種不好的感覺不斷湧上來,她像是被嚇到,不自然地退了半步。


    天闕體貼地伸手替她理了理身上的披風,剛想說點什麽,隻是猝不及防間,突然從宮門口浩浩蕩蕩湧進來大批衛兵。


    流光死死扒在窗欄上,被驚得說不出話。


    什麽情況!


    怎麽會突然來那麽多衛兵!


    這可怎麽辦啊!


    天闕神色巨變,扭頭看向依舊帶著古怪笑意的天穹。


    “你!”


    電石火光之間已經看懂了,這竟是一個過河拆橋的圈套。


    重重疊疊的衛兵圍住了他們,一位統領走了出來。


    “聖女殿下,這麽晚了同王君出現在這裏,您可有什麽話想說?”


    琉璃眼神顫抖著,方才的鮮活瞬間退卻,臉色灰敗下來,她垂下了眼眸,像是認了命。


    她一輩子都逃不出這座王宮了。


    她開了口,帶著淡淡的憂傷:“不是的,不是的……策劃逃的人是我……”


    還沒等琉璃說完,天闕卻突然迅速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圈進懷裏,一把尖刀就直接架在了琉璃的脖頸上,眼神變得凶惡起來。


    “對,就是我,是我一手策劃的逃跑!誰稀罕當什麽勞什子的王,要我留在這裏任你們宰割嗎?我要自由!我要逃出去!怎麽,你們以為我要帶著這個女人一起逃走?別說笑了,你們的聖女不過是能保護我平安出宮的棋子罷了,誰要帶著她一起走,隻會拖我後腿而已!識相的就快放我離去,這可是你們最最尊貴的聖女,你們誰要是敢擋本王出宮的路,就別怪本王給你們的聖女放放血!”


    他的神色猙獰,目光凶狠至極,帶著亡命之徒的決絕,手中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搭在琉璃脖頸間雪白的皮膚上,隻要手下一用力,隨時就能劃開那一寸肌膚,所有人看天闕的眼神都變了。


    衛兵們一片嘩然,誰能想到平日裏溫和親切的天闕王君竟然居心不軌策劃出逃,還


    抓了聖女做人質要挾!


    統領是個直性子的武將,不懂什麽彎彎繞繞,看不慣便是看不慣了,頓時怒氣衝衝地拔劍指著天闕嗬斥道:“天闕君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挾持聖女殿下!”


    琉璃瞪大眼睛,身體不由自主地在發顫,像是害怕至極,她的眼淚已經不停湧了上來,模糊了視線。


    也許是不懂,平日裏待她溫柔體貼的王君怎麽會突然變了臉。


    她想轉過頭去看天闕,卻被狠狠按住了肩膀,她動彈不得。


    “別動!我的刀子可不長眼睛!”


    見聖女被無辜挾持,統領明顯忌憚了不少,揮揮手示意躁動不安的士兵們安靜下來,對他勸誡道:“聖女殿下乃是金枝玉葉,豈能受你這般折辱,你且速速放開聖女殿下,束手就擒,對於你出逃之事我們也可從輕發落!再者,抓一個無辜的弱女子做擋箭牌為南國人所不齒!南國上上下下連土匪強盜都不屑這麽做,你身為一代王君又如何能做此齷齪之事!”


    天闕紅著眼睛,冷笑一聲,並不答話,似乎一心一意要挾持聖女同他們對抗到底。


    氣氛有些沉重而焦灼。


    突然他背後被重重一擊,右肩上赫然插著一隻弩箭,不斷湧出鮮血,也就是那一刹那,天闕手中的刀因吃痛脫手而出,滾落在地上。看清出手相助的人,統領愣了一下,迅速帶人上前製住了天闕,從天闕手裏救回了聖女。


    天闕扭過頭死死盯著依舊悠閑坐在馬車裏的天穹,他的手裏把玩著一把弓弩。


    見他看來,天穹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哥哥,帶聖女出逃可是死罪啊!你怎麽這般糊塗?”


    將軍派了手下叫來了幾個宮中女官準備先把受驚的聖女殿下送回去,琉璃卻拚命掙紮著,紅著眼眶想去看一看捂著受傷右肩的天闕,天闕卻隻是漠然地垂著頭並不抬頭看她。


    連最後一個眼神都不想給她。


    統領覺得天闕這般不識好歹乃是對聖女大為不敬,讓女官們趕緊送聖女離去。


    抗拒的琉璃同女官拉扯間,她一直仔細放在身上的那本流光送她的詩集被扯落。


    詩集在半空中嘩啦啦翻著頁,像是長了翅膀的飛鳥。


    最後重重摔落在地上,流光經常翻的那一頁已經有點些許折痕,這麽一摔又翻回了那一頁。


    白紙黑字,清清白白地寫著: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琉璃掙紮間看著天闕根本沒有反抗,格外順從地被擒住,肩膀已經被血跡染紅,她突然委屈地跌倒在地大哭起來,幾個女官隻得一起架起琉璃匆匆離去。


    琉璃腦子裏卻隻有一句話。


    天闕剛剛按住她的肩膀不肯讓她回頭,明明對著外人說著惡狠狠的話,卻輕輕附在她耳邊,溫柔地哽咽著說了一句。


    “琉璃,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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