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圍觀的百姓忘記了要為精彩的決鬥歡呼,都不經意屏住了呼吸,生怕眼前這幅畫麵是個美麗的泡沫,太過用力,就會消散。


    也許第一眼看過去會覺得吾婭格外嫵媚迷人,但這樣的驚鴻一麵裏卻叫人後知後覺,那個花雨裏的紅衣少女宛若神女下凡,眾生矚目。


    這樣的靜默裏,祭壇下方卻突然響起了一道尚為稚嫩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打破了這樣的鴉雀無聲。


    流光咧著嘴大笑著,激動地直接在原地蹦著轉起圈來,興奮地歡呼著,“啊啊啊!織織織織夢姐姐出來了!我我我我就知道,那個妖裏妖氣的女人怎麽可能會是姐姐的對對對對手!打趴他們!”


    他的餘光特意去瞥了一眼另一側的那位一開始就凶巴巴的貴公子,發現他臉色鬱鬱更加歡喜,差點沒抓著逐安的袖子拉著他一起歡呼,像是他自己贏了一樣。


    雖然很想提醒他說話不要結結巴巴的,聽著格外費力,然而逐安的視線卻被織夢唇邊一縷淡淡的血跡吸引住目光。


    織夢受傷了?


    不僅如此,看上去她的狀態也有些奇怪。


    織夢雖然微笑著,目光卻很空洞肅殺,也不知道在看哪裏,像是視線根本沒有焦點。全場觀眾對她驚為天人的讚歎也好,流光格外醒目的歡呼也好,還是他擔憂的目光也好,她似乎什麽都感覺不到,就漠然地站在那裏微笑。


    那些飛舞著的花瓣裏的內力還沒有完全收起,依舊片片鋒利如刀,擦著她身體飛過時,偶爾會直接劃傷她的肌膚,雖然花瓣造成的傷口很細微,但是她似乎無所察覺,像是根本沒有痛感一般。


    這樣的感覺……


    他有些不敢去想,織夢為了能破了吾婭的千絲萬縷陣,對自己做了什麽。


    她竟然……竟然冒險封閉了自己的五感!


    幾乎是賭上了自己的性命靠著強悍的內力撐爆了千絲萬縷結成的繭。


    簡單而言就是,此時的她喪失了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


    她完全看不見眼前畫麵,聽不見任何聲音,聞不見任何氣味,嚐不到嘴裏的血腥味,也感受不到痛意。


    逐安幾乎能想象到她當時有多痛苦。


    織夢雖然及時用花盾擋下了千絲萬縷的第一波攻擊,然而她過於敏銳的感知力,意外成了致命的弱點,她清楚地感知著婭絲絞殺陣的攻擊力量,在狹小的線繭裏,衝擊力被無限放大,撞擊花盾的聲音瘋狂地在她耳邊回響。


    那持續不斷的重重撞擊,每一下都砸得她周身氣血翻湧,五髒六腑都在絞痛,嘴巴裏的血腥清楚地提醒著她,已經受了內傷,甚至快把她的意識壓迫到潰散,再這麽下去,她隻會氣血震蕩經脈爆裂而死。


    可是她有非出去不可的理由。


    她不能給逐安拖後腿。


    流光也還在等她,這樣厲害的對手,那個小矮子肯定打不過。


    她從以前就懂得這個道理,自己的命隻能靠


    自己來救。雖然她清楚地知道逐安一旦察覺到她有危險肯定會奮不顧身地趕來救她,可是若是來不及的話,結果於誰都將是懲罰。


    承受的痛苦過於強烈,那隻要聽不到聲音,感覺不到痛就好了,所以她沒有猶豫直接封閉了自己的五感。


    然而,這樣的冒險,無疑是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如果她失敗了,她就會被無數鋒利的婭絲切得七零八落血濺當場,哪怕這樣了都會沒有一點感覺,就保持著看不見聽不見沒有痛感的狀態直接死掉。


    可是,卻是她當時唯一的辦法。


    “怎……怎麽可能?”


    不同於其他人的歡呼驚歎,吾婭瞪大了眼睛呢喃著,難以置信地伸出手,一截斷了的婭絲輕飄飄地落在她的手心裏。


    她的婭絲竟然……斷了?


    怎麽可能?


    千絲萬縷絞殺陣如此強悍霸道,她是怎麽出來的?


    她的婭絲分明不是普通的絲線,攻能切金斷石,守可堅韌無比,怎麽可能被這麽輕易就弄斷了!


    是什麽?這鬼丫頭還藏了什麽武器?匕首?還是什麽?難道就僅僅靠著這些爛花瓣就弄斷了婭絲?


    這不可能!世上怎麽會有這樣怪異的武功!


    然而看著一地的碎線,吾婭咬著牙憤恨地捏緊了手裏的殘線,心底的怒火直燒,毀了她的婭絲,這樣的仇豈能不報!


    她今天一定要殺了這古怪的死丫頭!


    唇邊再次浮現起一抹笑意,她的手指摸上左手的黑絲手套,輕輕一抽,轉眼間指尖又多了十幾根新的細線。


    嗬,還好她留有後手。


    她手腕一翻拉動控製線,子辛再次動了起來,兩個人在比武台上飛快地分開跑動,站在遙遙相對的位置,配合默契十足,手掌往外一拉,手中的幾根細線驟然繃緊形成一組線刀,太陽這麽一照,閃過道道鋒利的冷光,直接朝著織夢的脖頸而去。


    殺了她!


    今天就是要叫這該死的丫頭有來無回!


    織夢依舊不為所動,還是冷漠地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在台下的逐安心卻狠狠一窒,織夢有危險!


    迅速飛身就往比武台上衝。


    織夢她此刻根本就什麽都看不見啊!


    雖然她也聽不見,逐安還是心急如焚地喊了一聲。


    “織夢快躲開!”


    沒用!根本沒用!


    她聽不見也看不見!


    逐安剛衝到鏡湖邊緣還沒來得及飛身掠到比武台上時,吾婭跟子辛已經拉著線刀衝到了織夢身前。


    眼看著就要割上她的喉嚨。


    流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跟著逐安就往前跑,卻手忙腳亂地撲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因為摔疼了還是因為被嚇到了,他眼睛裏溢出了眼淚,失聲尖叫起來!


    “姐姐!”


    吾婭一直


    不肯露出子辛真容,讓他一直穿著寬大的黑袍,帶著黑色手套的原因隻有一個……


    那就是,子辛是個失敗品。


    是一個尚為完成的傀儡。


    這樣的猜測顯得有些匪夷所思,畢竟傀儡師隨身攜帶著一個壞的傀儡並不合理,對一個殘缺的傀儡如此愛惜也很怪異,但往往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猜測,剩下的那一種哪怕再匪夷所思,它也會是真相。


    吾婭不肯把殘缺的子辛露出來,所以一直給他包裹得嚴嚴實實,連手都是,但她視子辛如同性命一般,甚至更重,寧願自己受傷都要去幫子辛擋傷害,不忍心讓他受到一絲攻擊,那麽,也可以說,子辛就是吾婭的弱點。


    可是,有了這樣的發現要如何處理呢?


    雖然她想通了所有關鍵,然而她現在還被困在這個線繭裏出不去……


    織夢真的很想摸一把刀子出來劃爛這些婭絲。


    可是,沒有刀子,也沒辦法。


    雖然封閉了五感,聽不到聲音,是感覺不到痛了,但是摸摸嘴角還是沾了一手的血。


    她在吐血。


    這也太糟糕了。


    這樣下去她橫豎都會死,想通一切又有什麽用。


    啊,可是……好想再見一見哥哥啊。


    要是能出去打敗子辛就好了,不對,她現在這樣沒了五感跟個廢物差不多了,怎麽才能出得去啊?


    廢物……


    有了有了,既然她現在是個廢物,那她可以用幻花鈴催眠控製自己啊!


    她的幻花鈴注入幻花神功的內息可以擾亂跟壓製心神,那麽,她現在沒了自己的五感,同心智缺失行動遲緩的人是一樣的狀態,理論上來說也可以自己控製自己的心神才對!


    如果這樣的話,隻要給自己事先下達一個指令,比如,打敗吾婭或者攻擊吾婭,那麽她腦子中就會隻剩這條指令,必定會要去完成指令,哪怕沒了五感,出去後她隻要看到吾婭就去主動攻擊吾婭,直到打敗吾婭或者消滅吾婭,一旦下達的指令完成,她肯定會失去意識,等控製效果過了,應該就可以恢複意識了,那時候再釋放五感就可以了。


    不過,身體不受自己思維控製如同傀儡一樣實在有些太過冒險,而且她從來沒有用幻花鈴控製過自己,也不知道用在自己身上有沒有問題。


    但是,好像也想不出其他辦法了,能不能成功還不知道,隻能先試試看了。


    織夢開始凝神調動全身內息,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她知道她指尖應該有內力流動起來。


    靠著意識中的動作晃了一下右手手腕,腦海裏,幻花鈴響了一聲。


    那麽,應該下達什麽指令好呢?


    有了。


    殺人終究不太好,那就攻擊傀儡好了,同時也是在攻擊吾婭的弱點。


    她無聲地念了一句,腦海裏響起了一句話。


    “消滅傀儡子辛。”


    意識突然就被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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